她以为，戴维准备告诉她这段时间的经历了。

可结果，在这一路上，戴维只是一言不发地走着，没有和凯琳说哪怕一句话。

两人就像吵架了一样，戴维沉默地走着，凯琳沉默地跟着，两人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终于，在到达目的地后，凯琳忍不住问道：“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我......”

戴维张开嘴，几个干涩的，不明所以的音节从他嘴里吐出，听得凯琳一头雾水。

紧接着，凯琳就看到戴维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如纸，神色也从先前的冰冷变得惊慌失措，就像看到了什么恐怖到无以复加的鬼怪一样。

但又是一瞬，惊慌苍白的脸又重新恢复了血色，戴维的表情也重新变得冰冷无比，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这一切都被凯琳真切地看在了眼里。戴维在这一瞬间所发生的变化，让凯琳心中莫名生起了一阵恐惧。

在苍白的刹那，凯琳似乎在戴维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尸山血海，无数诉说着自己冤屈的亡灵。

以及，两个仿佛鹤立鸡群一样，伫立在亡灵海洋之中，微笑着注视着她的一男一女两道虚影。

这两道虚影凌驾于所有亡灵之上，却又被层层锁链紧锁束缚。

他（她）比谁都要飘渺。

他（她）比谁都要痛苦。

他（她）比谁都要温柔。

不知为何，在这个瞬间，凯琳感觉自己被这两个亡灵从里到外审视了一圈，然后又隐约听到了两个莫名让她熟悉的声音。

“好吧，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输了。”

“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她的影子……”

下一刻，明媚的阳光重新洒下，所有血海、虚影都想幻影一样破灭，一切都如泡沫般幻灭，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那是谁？”

虽然只有一个片刻，但凯琳还是牢牢记住了那两张虚幻飘渺的脸。

那两个人，一个积极阳光又开朗温柔，另一个虽然冷酷无情但又透着些许温和。

一看就知道，这是两个经历过风吹雨打的人。

而这两个人，也一定和戴维有着密切的关系，甚至很可能是戴维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戴维，他和她是谁？”凯琳当即便毫不犹豫地问道：“这两人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

“别说了！”

一道声嘶力竭的呼喊，打断了凯琳的声音。

在这之后，气氛却又陷入了沉寂。

......

很快，戴维用着冷静的声音说道：“抱歉，我......我冲动了。

我知道，你想知道我这段时间的经历，这没错。是我还不够冷静，还做不到忘记那些事。”

“不，这不能怪你。”

凯琳上前两步，抓着戴维的手轻声说道：“你不必冷静，也不必忘记。因为那些经历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我相信，曾经的事，曾经的人对你来说一定是重要的，难忘的吧。

放心，戴维。我不会说什么与其逃避不如面对之类的话。我了解你，能让你变成这样的事，一定很痛苦，很绝望吧。

不必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哭泣也好，哀嚎也罢，我都会一直陪着你，一如既往。”

凯琳情真意切地说出了这些话。她了解戴维，知道他会因为什么事而痛苦。

她也听得出来，虽然只有一句，但从那娇软的声音中，她听出了数不尽的羡慕和祝福。

想必，那两个人对戴维来说，绝对是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的朋友。

但现在却落到了现在这样的下场。

凯琳都不敢想象，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戴维会疯狂到何等地步。

没错，凯琳都无法想象，当两人死在戴维面前的时候，那股冲垮心智的愤怒和悔恨究竟有多强。

那是超越了神力的意志，赋予了戴维突破极限的力量，足以弑神的力量。

在那一刻，若是顺着疯狂的意志堕落，那戴维完全可以顺势超脱，成为一名足以屠戮神明，但终生无法脱离泥潭的魔。

与魔物不同，那是真正代表着生灵堕落的魔，是无数可能性所对应的真正黑暗面。

幸好，幸好在最后的时刻，戴维将这份“魔”，用自骷髅那里传承的神力彻底封印，锁在了自己内心深处。

那天，戴维失去了陪伴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失去了成魔的能力，失去了成神的资格。

他什么都没得到，却失去了一切，甚至连手中的长刀都破败不堪。

那是绝对的一败涂地。

“对不起......”

迷茫之中，戴维目光呆滞，轻声用着凯琳听不懂的语言重复着这三个字。

但虽然听不懂语言，但戴维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悲怆，却被凯琳感知得一清二楚。

她抱住身着黑衣的男人，无助又倔强地用自己那缕微弱，但永远不会消失的烛火温暖着对方。

“谢谢。”

戴维反手搂住凯琳，贪婪地呼吸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此时，戴维由衷地庆幸着，庆幸自己活着回到了这里，活着见到了这个令他魂牵梦绕的人。

他希望，希望这一刻能变成永远，希望自己能远离那些是非，希望自己能从此远离尘世。

可他不能。一切因他而起，鲜血铭刻在他的灵魂深处，战斗、杀戮，已经是他既定的宿命。

这是戴维迫不得已的选择，也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

所以，在短暂的逃避后，他会重新站起来，继续向前出发。

为了那些已经失去生命，却还坚定不移地相信着自己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