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孟离想过白宝震可能是都督府里的人,但怎么也想不到他与爹爹的关系竟然如此亲密。
“你可还记得,那晚我曾对岱儿说,我庆幸白家出事,否则我定是要后悔这门亲事的?”
孟离点头:“记得,伯父是不愿与贪污受贿之人结亲么?”
司马扬摇摇头:“我在商海这么多年,这种人比比皆是,我后悔的却不是这个。”
“那是为何?”李栩好奇地问道。
白盈玉也盯着司马扬看,目光中充满恐惧。
司马扬不着痕迹地冷冷瞥了她一眼,才道:“因为自江南贪墨案后,我才知道白宝震与欧阳坚的关系,我怀疑二十年前的事情与白宝震有关。”
果然如此,白盈玉微微颤抖着,不得不用手扶着桌子以稳住自己。
孟离皱眉沉默片刻,才道:“就凭他二人都是江南贪墨案中的官员就怀疑他,伯父似乎太过武断了。”
司马扬摇头:“并不仅仅如此,对于白宝震这一路官途,我其实一直心存怀疑。”
“怀疑?”
“我曾查过,白宝震自都督死后便改名换姓,不过两年光景,他便参加了殿试,虽不是前三甲,可榜上有名,之后他便被派往扬州地界的一个小县城,三年后任满,升了通判,此后官运颇顺,直到他出任姑苏织造。”
“他既是自幼跟在我爹爹身边,耳濡目染,胸有才学,并不足为怪。”孟离淡淡道。
“他中了榜,我可以当他是运气好,可要从一任知县直接升任通判,这可是连跳三级,一来他得有靠山,二来他得有银子。”司马扬语气放重,“你想想,他的靠山会是谁?他的银子又从何而来?”
孟离未说话,说话的却是李栩:“银子不稀奇,他既然当了知县,搜刮些民脂民膏,也是有的。
白盈玉静静听着心潮起伏不定,只能把筷子越攥越紧。
司马扬冷哼着摇头:“那么小的一个县,他就是把全县老百姓都榨干了,也刮不出什么油水。”
“伯父的意思是?”孟离问道。
“我原本也不明白,他找到的靠山究竟是谁,直到这次江南贪墨案,我得知欧阳坚也在其中,才想到也许他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替自己找了条好路。”
“就算如此,也无可厚非。”孟离淡淡道,“走仕途的大多都会这么做。”
司马扬冷眼望着他:“你莫忘了,当年可是欧阳坚把那封信呈给了先帝,你可想过,这信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孟离怔住。
“那封信上有都督大印,若信是真的,此事自然极为隐秘,须得都督亲近之人才会知道;若信是假的,也须得是都督亲近之人,才能拿到都督大印伪造信函。”
司马扬字字铿锵有力,重重砸在白盈玉的心头。
孟离良久未说话,李栩也说不出话来,虽然司马扬所说的只是猜测,但他们却都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死者已矣,我原来其实并不想告诉你这些事情,不过……”司马扬又盯了白盈玉一眼,才道,“你毕竟是都督的儿子,也应该知道。”
过了半晌,孟离才艰难地道:“伯父方才所说,虽然有理,但也只不过是猜测而已,并不能当真。何况当年真相究竟如何,我早就已经不想再查下去了。”
“你倒想得开……也罢,我言尽于此,该说的都说了。你孟家的事,自然是得由你自己处理。”
司马扬冷笑一声,起身拍了拍孟离肩膀,转身大步出门而去。
屋内静默一片。
李栩难得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劝孟离,还是该劝白盈玉。
“……我爹以前在扬州做知县的时候,好像偷偷开了矿窖,我猜那时候他赚了不少银子。”白盈玉低声道。她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替爹爹开脱掉这可怕的罪名,“真的,我上京城时曾经路过,那里的村民……”
“我知道。”孟离打断她,声音轻得近似于无力,“小七和我说过这件事,三水铺,被诅咒的泉水,有个女娃娃差点被活活烧死。”
这是爹爹造的另外一个孽,白盈玉无力道:“对,当时的县太爷就是我爹爹,他为了敛财害了很多人。”
“你知道么?”孟离静静道,“小七就是那个差点被烧死的女娃娃。”
白盈玉惊恐地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他。
连李栩也是第一次知道,在一旁吃惊地看着二哥。
“师父救了她,当时我和小四都在那里。”孟离苦笑,“现在看来,你和我们的缘分真是不浅啊。”
白盈玉浑身就像被抽空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女娃娃竟然就是叶诺:“叶诺,她、她……她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