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两只厄兽已经冲了过来，不仅如此，在她们身后的黑暗之中，一只猫头鹰般的怪物和一只长着绷带的怪物爬了出来。但从那黑暗之处的边际还可以看见，起码还有两只以上的怪物没有从那黑暗之中爬出来。 甘天说：“交给你们了。” 疯子眼巴巴地看着甘天手里的符篆，说：“就算你这么说，不能变身成鬼道骑士，我也没法和厄兽战斗啊。” “是这样吗？” “没错。没时间了，甘天，还是你出手吧。”疯子咬牙道。 甘天高举鬼道神符副符，转而面向那些厄兽，狞笑道：“没办法了，飞蛾扑火的你们，就在这地狱的赤炎中化为灰烬吧。” 数十根骨刺生长出来，刺入了厄兽的身体。某些骨刺没能刺入，某些刺入了的也被她们挣脱了，但甘天立即把数量提升三倍，便断绝了她们的全部可能。 疯子打开鬼瞳，惊讶道：“这些家伙的体内都没有邪灵，是依靠纯粹的灾厄之力完成的厄化，不愧是神的力量。” 骨刺继续疯狂生长起来，刺入余下的怪物的身体之中，并且不断地进行延伸，从内部将它们摧毁了。两只厄兽的身体当即分成两截，在喷涌的鲜血之中沉入了黑暗深处。 甘天说：“那么这样的话，它们也会死掉的吧。” 这时，神的声音再度响起，“没想到吾会低估你们的力量，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既然你们执迷不悟，那就让吾的仆人亲自送你们上路吧。” 黑暗吞噬了那些怪物的身躯后，化成了一个圆圈，女仆的身影，渐渐地浮现而出。 “她是？” “她是？” “是你！”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一处。 芽衣子轻轻地迈出那片黑暗，赤裸的双足泛着青灰色的诡异光芒踏在阵图之上，浸染了鲜血的裙摆刚刚脱离黑暗，就在一股并不存在的“风”下和她的那头黑色的长发一起向着右边飘舞。紧握在她的右手之中的长刀此时垂落在地，她本人则把自己的脑袋向左一歪，一边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一边向着甘天他们的方向将自己的左手伸到极致，喃喃道：“来和芽衣子一起吧，大家，我一起在神创造的美好世界里生活吧！”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疯子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仆，直觉告诉他，这绝对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人物。此刻，在他鬼瞳之中，映照出的是一个蒸腾着灾厄之力的恐怖世界。但是眼前的女仆却像是一个空壳一样，一无所有，这违背了疯子目前所知道的知识。一个人当然是可以没有灵魂的，但是眼前的东西显然根本就不是人类啊。 “仆人吗？”甘天凝视着芽衣子，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去，在经过疯子的身边的时候他轻轻地吐出一句“我不擅长对付女人，你上吧。能压制她吗？” 疯子点点头，同时他迈出一步，挡在了甘天面前。 “看来你们是要拒绝芽衣子呢！”看着甘天被疯子挡住，芽衣子脸上的笑容先是一僵，然后就变成了一种带着疯狂意味的狞笑，“这种行为，不可原谅！” “疯魔一式·疾走！” 疯子拼命地扑过去，然后一手捂着自己的脖子飞速后退。在方才那短暂的交战瞬间，其实发生过很多事情。疯子在使出疾走后，本想绕到芽衣子的身后，然后使用蝴蝶鸳鸯锁的。谁知道他才到芽衣子面前，芽衣子的刀就到了他的脖子前。他当然是不敢动弹了，但芽衣子稍微停了一下，无可阻挡地斩了过来。明明没有发生直接的接触，疯子却感觉自己的脖子一痛，有什么东西在飚飞，是血。 甘天对拉维尼亚吼道：“给他肾宝！”说罢，他也不管两人，径直上前几步，站在了芽衣子面前。 “芽衣子，好久不见。”甘天举着鬼道神符副符。 芽衣子提着刀：“芽衣子也是，见到你很高兴呐。这样的话，现在你可以跟芽衣子一起走了吗？” 甘天摇摇头，“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要说的话应该是你跟我走。” “这样啊！”芽衣子歪着脑袋，露出了苦恼的样子，“真可惜呀，虽然芽衣子想和你走，但是芽衣子必须生活在神的世界里，所以，只能按照神所说的，把你杀掉才好了。” 话音才落，芽衣子就对着甘天发动了斩击。无数的骨刺在这一瞬联动，要穿透她的身躯。然而她的身形几乎快到无影，转瞬间就避开全部骨刺，一刀斩开甘天用于护体的部分，然后一刀刺向甘天的心脏。说来简单，其实整个过程对谁来说都心惊肉跳。 看着芽衣子上蹿下跳，甘天的心在流血，他不仅害怕自己死去，也害怕芽衣子死去，但他不得不全力以赴地调动那些骨刺攻击芽衣子。因为他很快发觉，不这样做的话，他死得很快。芽衣子要是认真起来，和之前完全不是一个水准的。蕴含鬼道之力的骨刺，说斩就斩了。 芽衣子全程都面带微笑，再剧烈的运动都扯不乱她的秀发，终于，她一刀斩碎甘天最后的防护，一刀刺向他的心脏，心道：“这下我们就可以一起在神创造的新世界里一起生活下去了。” 千钧一发之际，紫色未知物质覆盖了甘天的身体，但这不足以挡住芽衣子的斩击，于是红色的肉质铠甲生出，张开的棘刃仿佛一枚枚牙齿，咬住了那把刀。 甘天趁势抓住了芽衣子的身躯，无数骨刺跟进，穿透了她的身体的各个关节。他的棘刃也不可避免地伤到了她的脸，割出一道明显的口子来，鲜血淋漓。 芽衣子惨叫着，和甘天的身体紧贴在一起，无法分离了。 “对不起，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方法了。”心里面对芽衣子说了声抱歉之后，甘天更加用力地抓住她，然后对神道：“之前我以为你听不到这里的声音，所以没有问你，现在总算是有机会了。芽衣子到底是怎么成为你的仆人的，你又是如何对待她的，仔细告诉我听。” 片刻之后，神的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看来她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有意思，也许紫皇真的想在你的身上复活，但是看来他选错人了，你和他不像，差得太多了。” “有这精力废话，不如赶快告诉我答案吧。” 神冷哼一声，道：“这么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问她啊。作为吾的仆人，她也和吾一样，从不生存，也从不死去，但因为她是吾的仆人，一切都是由吾来掌握的。吾不想让她被俗世污染，所以在她每一次消亡的时候，她的过去都会被遗忘，积累下来的只有那些于吾来说希望看到的东西。不过，看来这个世界的因果律还没有彻底崩坏，在她死之前的瞬间，她是可以想起来全部的，你就在那个时候问问她看吧。” “这种垃圾似的设定，你真以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吗？”甘天威胁着神，但神显然不为所动。 然而，停止动弹的芽衣子，突然又继续动起来了。 “等等，你想死吗？”话一出口，甘天便明白了，方才他与神之间的对话，芽衣子也听见了。明白了前因后果的他，果断地消除了贤者模式。 在芽衣子的挣扎之下，他的身体立刻也受到了伤害。而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不堪，不过是扎了几十个不会立即死去的洞而已，他的世界就差多不要一片灰暗了。他根本就无法忍受这痛苦，也根本就无法承受这种痛苦，身体在流泪，心却在流血。因为芽衣子也在感受着同样的痛苦，甚至比他还要强烈。 但甘天却不能就这样选择去死，可就当他后悔不已，想要恢复贤者模式的时候，芽衣子再度流满鲜血的脸，对着他，露出了微笑。 容不得甘天思考，芽衣子轻轻地吻了他一下。 于是，甘天那即将灰暗的世界，仿佛一下子被什么给照亮了一样。神在这个时候说道：“没错，就是这样，用吾教给你的言灵。” 甘天觉得自己仿佛被一记闷棍打中，飞向了未知的记忆之海。那不是属于他的记忆，却是他想要知道的答案的所在之地。 当年，芽衣子被刺中之后，其实她并未立即死去。或者说，她的身体死去了，她的灵飘离了她的身体，她最后的意识也差不多要消散了。 神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给了她两个选项。要么全身心地奉献于神，永生永世地成为神的仆人而生存下去。要么就这样消散，再也不存在于任何世界。 芽衣子选择了前者。 就这样，在芽衣子即将死去的瞬间，她得到了神的庇护。她的身体确实是死去了，但是她的意识在神的庇护之下得以生存，而且因为神是永恒的，所以她也是不灭的。 她成为了神的使者，虽然是仆人，但却也得到了永恒不灭的生命。这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加注在她身上的，却是会不断遗忘的命运。神如此认为，人的意识是脆弱的，无法像她一样承载无数岁月的变迁。正因如此，人类才会有遗忘，而神把这规定在芽衣子肉身的一次死亡之上。 于是，她既和一个普通人一样会受伤会死去，却每一次都在神的庇护下得到重生。她既在死亡之中失去了之前的所有存在过的证据，又在重生之时得到了之前的所有知识和经验，变得越来越强大。 神让她的仆人做些什么呢？ 神的主要目的便是复活，为此她才吸收信仰，满足某些教众的愿望。但神的力量是有限的，所以她实现愿望的方式有时候就会显得很奇葩，至少在甘天看来就是这个样子。信徒们希望建立新世界，她就要把原有的世界毁灭，然后在较小的基础上重新建立秩序。信徒们希望秘密不被泄露，她就让芽衣子变成那血衣女鬼，到处散播诅咒。 或许那些信徒本身没有这么扭曲的愿望，或许信徒是受其他信仰不坚定的人的影响，或许信徒是因为神扭曲的实现了他们的愿望，总之，信徒们组成了邪教，而神也变成了邪神。 身为一个邪神的使者，芽衣子需要做的事情，她所遭遇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在甘天所看到的画面中，芽衣子从一开始，就被迫作为那些邪教徒传教的工具，作为神替别人实现愿望的一个工具。 没错的，所谓的仆人，本身也就是工具啊。而且因为神赋予她的能力，无论是对于神，还是对于那些信徒们来说，她都是一个永远都用不坏的工具。 然而，芽衣子不是工具，所以她被用坏了。尽管她的身体永恒不灭，但她的心灵却被玩坏了。尽管她永远都不会记得自己上一次到底是怎么死的，可是因为需要变得更强，需要积累经验，那些感觉都会存留着。那些痛苦，都会一点不少地存留着。更加残酷的，如同神所说的，每次在她死去之前，为了增强这种感觉，她还会想起之前所经历的一切。 而这些，对于甘天来说，都是不可承受之痛。但他没有办法不去承受，那是势不可挡的力量，仿佛直接在你的脑子里，把一切在一瞬间告诉你一样，来不及选择，便已经知晓了一切。 他如何能够忍受，别人把芽衣子当做工具使用，他如何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芽衣子被别人一次又一次地杀死，他如何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芽衣子逐渐失去曾经的自我。 在这无限的恶性轮回之中，最后剩下的又是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