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乐子的丹田,竟然发现,他的丹田中有一股阴寒真气在乱蹿。乐子这不是发烧,而是体内真气异动的结果。
既然这股真气一直都在,可这近十天来,却为何一直没有发作?
荡漾在鼻端的那一股特别的奶香给了他答案,这股奶香中,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他想起来了,在师父闭关的山门前发现乐子的那一刻开始,乐子身上就带着这股药味。甚至那时候,还更为浓烈一些。只不过那时候见到乐子过于震惊的自己,什么也没有多想。
现在想想,其实乐子的出现本身就已经充满了不合理。只是那时候自己下意识地认为他是师父托付给自己磨炼心性的,就什么也没有多想。其实……就算师父再随性,也不会把一个刚断奶的孩子就这样扔给他的啊。
那……乐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十天前浓烈的药味,现在变淡了……十天前没有发作的阴寒真气的异动……现在发作了。
难道是有人用药物将乐子身上那股阴寒真气压制住……可是那股阴寒真气从何而来?那施药之人到底是为了救乐子的性命,还是仅仅用药物延长他痛苦的时间?
可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乐子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秘密?
一切都变得混沌不明,找不到真实的方向。
眼前,他要烦恼的事情除了乐子,还有……比武。
司徒凉知道唐可风的武功决不在自己之下,如果为了救乐子而使得功力受损,那一年后,当他正式出师的时候,人人都会知道那个落败的少侠竟然是战神弟子,会令师门蒙羞。可要眼睁睁看着那个总是瞪大了乌溜溜眼珠的小家伙就这样昏迷致死,他更加不能原谅自己!
司徒凉想着,终于站起身来。
无论如何,我都想救乐子。其他的,都不重要!
司徒凉小心翼翼地将乐子抱在怀中,一点点地掀开了他的衣襟。小儿体弱,他施行真气导引之术要更加慎重万分,不能有半点差池!原本,做这样的事情,最好身边能有人护法,以策周全,可是……看着乐子越来越苍白无力的脸色,他也已经顾不了那许多了。
“咣”的一声,门突然被推开。“怎么回事?我看你从外面回来就精神不振,跟你打招呼你都没听见,我给乐子熬了一罐祛寒汤药,治疗小儿风寒最好了……”看到司徒凉沉寂的面容,陆擎苍高亢的声音一点点地低了下来,他禁不住有几分茫然。
陆擎苍手中那药罐被炉火袭得通红,可他的手指却没有半分变色,看似只知道聒噪的陆擎苍,原来也有一手深藏不露的功夫。
“请陆兄为我护法,我要为乐子治疗。”司徒凉一字一句,郑重其事。
陆擎苍所有的喋喋不休都在这句请求中锵然中止。
那个总是嘻嘻哈哈大呼小叫传八卦的陆擎苍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他很清楚,他和司徒凉的关系还远远谈不上可以彼此信赖的刎颈之交。而这种疗伤时候护法的事儿,不是一向都应该交给生死之交的吗?
“我……乐子的病很凶险吗?”陆擎苍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他躲开司徒凉的视线,望向了乐子苍白的脸庞。
“乐子需要尽快治疗,我……需要帮助。”司徒凉简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把这句话说完的。他在下山前,是那么振振有词地对师父说,他足以应付一切,手中长剑可以撼动武林风云,他喜欢的就是自由自在独行天下的感觉,他不需要同伴。可是,乐子却让他发现了他从来没有发现的软弱。他需要同伴,在为乐子疗伤的时候,如果有人闯入,即使是一刹那的分心,送的也许就是他和乐子两条命!
他,不能拿乐子的命去冒险!
司徒凉低下头,静静地等待着陆擎苍的答案。不知道为什么,他从陆擎苍注视乐子的目光里,总觉得那里面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他觉得,可以信任他。
“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陆擎苍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是他平时那种嘻嘻哈哈的嗓音,而是带着一丝忐忑和迟疑。
“我知道,乐子的命更重要。”司徒凉听懂了陆擎苍没说出来的全部隐忧,可是,他知道什么更重要。
“你开始吧,我到门口守着。”陆擎苍说着,已经转身,掩上了门。
当陆擎苍站在门口的时候,整整两个时辰,没有任何人,敢靠近这里。所有的人都如梦初醒地发现,那个笑嘻嘻整天传八卦的陆擎苍,原来,也可以是一柄寒光绽放的利刃。
最后,一个茶碗搁在桌子上的声音结束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接着响起的是婴儿嘹亮的啼哭声。陆擎苍只觉得全身都豁然轻松了起来。
尽管已经知道了房内发生的一切,可真正亲眼看到的时候,陆擎苍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比起正中气十足哭个没完的乐子,司徒凉却是全身都湿透了。他苍白的脸色和沉重的呼吸都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刚才的治疗,对他来说有多么凶险。
陆擎苍抚上他的肩头:“我去叫小二给你上一壶热茶来。”
司徒凉点点头。
陆擎苍往门外走去,刚才抚在司徒凉肩膀的那一下,已经让他清清楚楚地察觉到,司徒凉的身体确实因为刚才的治疗伤及了元气。平时总是内力充盈的他,竟然会委顿至此,简直是……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