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此事会过去,谁知道唐可风以请我喝酒和解为由,下毒害我,从此天行庄上下全部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汤宁臣和张奉止两人也与他狼狈为奸。他暂时不杀我,只因顾及江湖颜面。为了防止我恢复功力,他以我刚出生不久的独子为要挟,逼迫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吃下药物来封闭真气。让我苦不堪言,却无计可施。如今终于真相大白,我只求天下英雄原谅我一时行差步错。我明日就带着妻儿退出江湖,天行山庄的财产也全部归武林盟充公。”
聂峻行说完,全场顿时一片静默。
只有唐可风擦着淌血的嘴角冷笑不止:“哼,你一个人贪够了就想收手,怎么可以?不捞个够本,过几天逍遥舒服的日子,我们当初那么辛苦练功是为了什么?”
聂峻行没有抬头,他的声音却很清晰:“是我错了,我忘记了行走江湖的初衷。”
唐可风冷笑:“哼,若不是为了钱,这个贼子肯帮你脱困?”他说的贼子,自然是指司徒凉。
司徒凉猛地默然。他没有忘记,自己在师父闭关的石门前,是怎么样的豪情壮志,希望以手中长剑博得天下美名。让所有人说起战神弟子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只会是他司徒凉的名字。而等到他真正踏出他的江湖路,他这才发现,马车是要花钱的,客栈是要花钱的,那在月泉湖上泛舟赏景,更是要花钱的。行走江湖,从来就不是那么单纯。那些剑锋间争斗的,也从来就不止是排名那么简单。只不过,那些不会在江湖小报上被记录,不会在江湖侠士的回忆里被提及。其实,那些纠缠着名誉与利益的,才是江湖真正的模样。
就连司徒凉幻想过的,那一袭青衫,马啸长嘶的场景,也逃不开江湖的真正法则。名剑、宝马、轻裘,其实并不是侠士的天生配置,全都是剑底厮杀而来的。
司徒凉黯然:“我承认,我初入江湖的时候也曾想过名利,不过,我现在一点都不想了。”
“怎么可能?”唐可风一点不信。
司徒凉低下头,看着乐子。在乐子圆溜溜的眼睛里,他的微笑就是全世界。“是他告诉我的。”
唐可风不可置信:“他能告诉你什么?他都不会说话!”
“人生在世,就是跟自己最重要的那个人在一起,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司徒凉的目光只要落到那个咿咿呀呀的小家伙身上,就不自觉一片温柔。
唐可风讥笑:“那是他还不知道什么是名和利!”
乐子正使劲地用自己的小手,握住了司徒凉的手指,那全神贯注的劲头,无论给他什么,他也不肯松手。在他眼里,眼前的这个人最重要。最重要的,就要紧紧地握住,不松手。
司徒凉摸摸乐子的小脑门,根本没有再去理会唐可风的质问。
唐可风看着眼前这少年和婴儿的组合,他们彼此眼神的交会,微笑的感染,胜过了所有那些豪言壮语。江湖、名誉、地位、金钱……仿佛都在这视野里无声地褪色,只有那彼此紧紧交握的手指,才是唯一的闪亮。
人的手掌其实很小,当你选择要握住什么的时候,就意味着,你打算放弃其他……乐子,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你选择的那个,真的是,最重要的吗?
手里的剑开始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那是他多年来孜孜以求不肯舍弃的全部骄傲和企盼……可是,好像在一瞬间,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唐可风嘴角的冷笑渐渐地淡去,最后,他终于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