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的一声,钻心枪在双钩交锁下,仍然发出一声尖啸,退了回去。
那瘦长个子侧头看了看肩上衣服裂开的枪痕,道:“好枪法。”
史天一两眉倒竖,两眼发亮,道:“好钩法!”
——枪法若是不好,就不会带动格挡它的双钩,仍能掠过瘦长个子的肩膀了。
——钩法若是不好,就不会在已失先机的情况下,仍能保得那瘦长个子,几无损伤了。
史天一大笑道:“想不到在这里竟遇上了真正的高手!”
他兴奋起来,铁枪如同电芒,瞬息明灭,奔腾突袭,吞吐之际,将钻心枪的本领淋漓尽致地泼向那瘦长个子。
而那瘦长个子的两把亮银钩,却如同风雷,呼啸着盘旋于身侧,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一上一下,银光闪烁,以转破转,将史天一凌厉无匹的杀招全都远远地崩开了。
——不,那一对亮银双钩上所蕴藏的,甚至不仅是钩身施加在铁枪上的向外崩力,更还有铁枪被崩开半尺后,银钩钩头一落一滑,而缠在钻心枪上的一分“回夺”绵力。
那力量虽不大却无穷无尽,犹如蚕丝结茧,让史天一灵蛇一般的铁枪渐渐地滞重起来。
“好家伙!”史天一抽空叫道,“你到底是谁?”
瘦长个子哼了一声,道:“反正你也是死,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谁会死在这里?
史天一两眉倒竖,一双眼睛越来越亮。
那种感觉又出现了,那与快剑二郎决斗时,生死一瞬、血脉贲张的感觉,渐渐地又出现了!
招式一变,那瘦长个子的双钩忽然招招抢攻起来,银钩盘旋,如螳螂双刀,勾、斩、夺、削,每一式,都如捕蝉一动,冷酷精妙。
这人的武艺,绝对是史天一迄今所遇最厉害的一个!
他冷森森的杀气侵浸史天一的周身,令史天一的身心宛如有电流经过,麻酥酥的战栗之后,让他整个人的感官,不觉都发生了变化——
那因为阴雨而晦暗不明的世界,在史天一的眼中忽而亮了起来,好像有无数盏明灯同时燃起,将天地间的一切:野树、枯草、落叶、雨丝……都照得明晃晃、金灿灿、纤毫毕现。
那瘦长个子的亮银双钩,幻影留形,左右翻卷,宛如朵朵白菊倏开倏谢。
银钩在他的鼻端扫过时,史天一甚至闻到了那白菊的香气!
他攻势渐弱,守势渐强,为那双钩逼迫,更已连续滚地闪避,沾裹了满身的泥泞。
“这才是高手!”史天一在泥水中欢叫道,“一个人比仁义山庄上百人加起来都吓人!”
——那个“劲儿”,来了!
在这不容交睫的危机当中,他的灵魂直如离体而去,高高地盘旋在两人的上方,冷静地注视着这场决斗中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变化,用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分析着二人的胜负。
忽然间,便在那金光灿灿的世界里史天一知道了破敌之法!
“唰”的一声,他的钻心枪也有了变化!
铁枪如同怪蟒,油油滑动,倏然一扑,已带着一股残忍的恶意猛地撞向双钩……
——不,单钩!
史天一的钻心枪,竟如一条已经绞住了猎物的巨蟒,弃那瘦长个子的左手钩于不顾,而一门心思地迎向他的右手钩。
“叮”的一声,那瘦长个子的右手银钩,猛地被枪头撞上。
这一下撞得结实,便是那瘦长个子的腕力过人,却也不由被那一枪的直力与转力,撞得银钩一晃。
史天一铁枪一吞,又吐,“叮”的一声,又撞在了右钩上。
双钩纵横,无坚不摧,它们的可怕尽在于“连绵”而已。每一柄上从护手钺,到钩身,到钩刃,到钩头,从头到尾,皆藏杀招。而双钩回护之余,更使得“左右”互补,再无破绽。
可是现在,史天一竟然拼着放那瘦长个子的左手钩不管,专攻右手钩,登时就将“互补的”都拆开了,“连绵的”全割裂了!
“叮叮”连声,那瘦长个子的右手钩被史天一连续击中,不仅歪歪斜斜,破绽大开,更震得虎口裂开,手腕发麻。
瘦长个子想要藏起右手钩,可是史天一练枪多年,早可以刺飞蝇、灭香火,那么大的一支银钩又岂会错失?
瘦长个子又想用左手钩格挡“钻心枪”,可是单手之力早就证明是拦不住的。
“叮、叮”几声,史天一的铁枪又带着那瘦长个子的左手钩,仍然钉上了他的右手钩。
——就像巨蟒缠住猎物,即便猎物如何挣扎撕咬,令它表皮受伤,但它却只需慢慢绞紧身子,便可最终致对方于死命。
优劣逆转,史天一越打越疯,那瘦长个子虽是个沉得住气的好汉,却也紧张起来,蓦地里把双钩一收,猛地向后退去。
重整旗鼓,冷静再战,面对一般的敌手而言,无疑是明智的做法。
可是,面对“钻心枪”的时候,后退却只意味着放弃了最后一线生机!
铁枪一吞——暴吐!史天一的钻心枪以比开战时更快的速度猛追瘦长个子。
瘦长个子瞠目大喝,双钩护心,拼命向后疾退。
可是这时史天一是正追,瘦长个子是倒退,钻心枪自然还是要快上三分!
两条人影在雨幕中如同流星赶月。二十步后、十五丈外,蓦地一声暴喝,两道银光如二龙出水,那瘦长个子于后仰跌倒之际,终于孤注一掷,甩出双钩。
长笑声中,史天一纵身跃起,身子在飞旋的双钩间倏然钻过左肩、右腿,同时溅出鲜血,可是他的铁枪却终于钻入了瘦长个子的胸膛。
前心而入,后心而出,一转,一收!
那瘦长个子踉跄后退,单手在胸前一抓,只抓得一把鲜血,举在眼前愣了一愣,终于栽倒在泥水中再也不动了。
金光消褪,世界恢复无趣模样。
史天一单手提枪,用力一甩,仰头以冷雨洗面,放声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