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华忙走上前,只见那财神头像竟是中空的,里面留出了两寸见方的空洞。他伸手去掏,便摸出了个寸把长的小木匣来,盒上还封着一把簧片锁。那小锁黄铜质地,设有四个转轮,分别刻印着“形端表正”、“日月盈昃”、“笃初诚美”、“东西二京”共十六个字。樊华双眉微蹙,正琢磨着,那一头的赖小五已经奔了上来,惊喜道:“终于给老子找到了!肯定就是这玩意儿,快打开!”
说着,他伸手抓过木盒就要掰,可任他怎么使力都打不开那铜锁。癞骨子一气之下,扬起手就要把盒子往地上摔,樊华见状赶紧出手拦下:“住手!这盒子暗藏机簧,如果你使蛮力去开,里面的东西说不定也会一并损毁。”
听他这句,赖小五果然停手。樊华赶紧夺回木盒,指着那簧片锁,冲癞骨子继续道:“你看,这其实是个机关锁,芯柱上设有凸起的牙障,与轮转槽口相对。而那四个转轮上写的字句,都是千字文里的内容,只要我们找出正确的文字顺序,便能开启机簧。至于这文字排列,一般是五行、干支或是吉语……”
“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赖小五不耐烦地打断他,“老子大字都不识几个,你到底能不能开?”
听对方出口粗鄙,樊华无奈叹息,他思索片刻之后,单手推动转轮,依次排出“正”、“月”、“初”、“二”四个汉字,只听锁内传来一声脆响,簧片应声开启。
两名少年对望一眼,眼中皆是万分欣喜。樊华赶忙打开木盒,只见盒里躺着一本书册,上书“玄坛”二字。他翻开书册内页,却见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人名与银两数目,而那邵功名与侍天商的名字,赫然都在此列。
当樊华将这情况告知不识字的赖小五,后者猛地一拍巴掌,恍然大悟道:“这根本就是个账簿嘛!这钱肯定是他们拐卖小孩还有干其他什么勾当得来的赃款……”说到这里,赖小五停顿片刻,他瞅了一眼身侧的樊华,忽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背,“喂!”平日那轻佻愤懑的神色,此时皆消失不见。这个落泊的少年,只是直勾勾地望着面前称不上“朋友”的男孩儿,正色道,“你拿着账簿快跑,有多远跑多远。”
“这怎么行?”樊华大惊失色,“尹姑娘是为了救我们才被擒,我岂有独自逃离的道理?”
赖小五撇了撇嘴角,给了对方一个白眼,不屑地道:“你个蠢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还没我能打呢!就算你在场,能有个毛用?”
这一句话,堵得樊华半天没言语。愣了片刻,这弱质书生还想辩驳,刚张口就被癞骨子再度打断:“姓樊的,你搞清楚,我让你跑并不是要救你,而是不想我们死得不明不白。侍天商既然能杀了我爹还有你家这么多人,又怎么会放过我们三个知情人?小叫花子我肯定是要救,但救不救得回来,得看老天长不长眼。如果我和她真没那运气,你一定要将这账簿交给官府,为我们报仇!”
说到最后,赖小五再不啰唆,他伸手夺过樊华怀里的小木盒,又随手将那转轮推乱,重新上锁。之后,他将木盒塞进了怀里,捏着那张银票,转身奔出财神庙。
而樊华则攥着那本账簿,默默无言地目送着少年下山远去的背影。半晌之后,这位文弱善良的读书郎,将账簿贴身藏入衣襟里,向反方向的山道一路疾行。
夜幕沉沉,落雪无声。在那冰封河道上,跨着一座石质拱桥,桥头上停着一盏白灯笼。那星点火光,在这无垠暗夜之中,仿若无常游魂一般,在寒风中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