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拔陷入了沉默，房间中仅有的是迪亚哥指尖在桌面移动发出的刮擦声，和远方发电机组发出的无所不在的低沉的轰鸣声。

“我会把它引到它该去的方向。”

“我是要杀了它。”

“至少在短期内，结果是一样的，你心里比我清楚，你看不到那一天。”

影子亲王愤怒地将蔓延的情感驱逐了出去，那幽灵般的形象再次闪烁起来，几乎要消散在空气中。

“那你想过吗，汉尼拔？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为什么还活着？当古克用膝盖磕断我（古尔苏特）的骨头的时候，我就应该向呼啸而来的死亡屈服！”

汉尼拔的幻象笑了，但听上去却很微弱，仅能勉强传入迪亚哥的心智。

“你的最终旅途亦不在此。”

“告诉我，在兽化人灭亡的最后，你看到了什么？当你向深渊深处凝视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

迪亚哥的语调忽然变得急切起来。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混沌虚空，还有游荡在混沌之潮中的东西，还有关于这个世界的黑暗秘密，也包括你的……”

影子亲王犹豫了片刻，发觉随着怒气渐起，他的手指蜷了起来，双手紧握成拳。

“够了！”

墙上的绘画中有三张突然冒起火来，充盈着巫术力量的水晶雕塑也爆裂成了一滩毫无价值的玻璃碎片。

“你相信你知道隐藏在世界真实背后的真相？那就告诉我，告诉我你在那场该死的交易的最后看到了什么！”

汉尼拔没有回答，他文雅地挥了下手，墙上的火焰立即在咝咝声中熄灭，然后他的身形就消失了。

“你不会想知道的。”

一时间，迪亚哥感到一丝痛苦的悔意，他本不应该如此。

与这些邪祟为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他甚至连自己的人性都抛弃了。

但是，救赎并非不存在。

他微微低下头，看了一眼胸口那血红色的符号，那是毁灭，也是救赎。

这时他又想起了那座红砂之城，一个湮灭在非现实领域的城市，一个曾经有他无数族类生活的城市。

在迪亚哥思考的时候，蛇行着的亚礼德靠近了一些。

所有人离去后，它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发生了变化，人形的身躯在腰部截止，下半身躯变成了一条深海巨蛇般粗壮带脊的尾巴，尾巴下方覆盖有粘液与薄膜。

它的身躯也仅有人形的少许特征，它双肩下有四只枯瘦嶙峋的胳膊，造型如同对古老神明作出神圣的嘲弄，而它的皮肤也是灰色的，干枯的皮革在身上斑驳地点缀着。

【艾达人】

它出声了.这次异状的牙齿随着下巴的移动松开又咯嗒合拢。

先前还能算是一张男性的脸孔现在已然变成一团雌雄不分兽性----獠牙怒张，肮脏的毛皮环绕，雄狮一般的巨口合不上它已然变形的牙床.一只眼睛瞪视着，向外肿胀着，充斥着血丝，另一只则深陷眼窝，如同野兽头骨中镶嵌的无用金块。

【你又想起那个地方了】

迪亚哥瞥了他一样，忍住一拳打烂它的脑袋的冲动，它不仅仅是一个无魂者，更是一个引导者，只有他才能让自己达到那里。

“带我去。”

迪亚哥一把将对方拽到自己面前。

“再带我去一次，那个地方。”

在他的低吼声中，这怪物的脸挤出了一丝恶心的笑容——如果那表情称得上是笑容的话。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