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刚离开,四房的方氏却又来了,季望舒看着方氏道,“四婶婶请坐。”
方氏坐下后寒暄了几句,方才说明来意,“舒姐儿,四婶听莲姐儿和蓉姐儿跟着你习琴,四婶便想着,能不能让兰姐儿也跟着一起习琴?”
一想到老夫人每每只替长房二房嫡出的姑娘安排,方氏心里就一片苦涩,为了自个女儿,她也不得不拉下身为长辈的脸面来求舒姐儿,只望舒姐儿也能答应。
季望舒没一口应下,只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才道,“四婶婶,其实我并没太多心力用心教导兰妹妹,四婶婶不如聘个夫子用心教导四妹妹,四妹妹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她说的坦直,方氏听了并没生气,反而觉得她并没有表面敷衍的应了下来,却又不真正用心教导,相比这样,她觉得按季望舒说的去办才是最好的办法。
“好,四婶婶就按你说的,舒姐儿,四婶婶谢谢你了。”方氏笑着道。
季望舒轻轻摇头,正欲说什么,陆妈妈拿着一张贴子迈了进来,“姑娘,承平侯府的姑娘递了贴子给您。”
季望舒接过贴子,见那贴上的字体甚是娟秀,在脑中搜了一圈却没搜出承平侯府的姑娘是谁,既不认识,怎的这承平侯府的姑娘会递贴子邀请她过府呢?
“四婶婶,承平侯府您可知道吗?”转了头,她看着方氏问。
方氏忙点头,“舒姐儿,承平侯府是沈府,惠安公主的前附马就是承平侯嫡长子,只是自沈附马战死沙场之后,承平侯府就不怎么见客了。”
沈附马在时,承平侯府可是富贵泼天,只是这人一死,人走茶凉,承平侯府也渐渐没落下来,只不知这承平侯府的姑娘,怎么就会给舒姐儿递贴子。
惠安公主前附马?
可不就是沈云雀的亲生父亲吗?
这样一想,季望舒便明白承平侯府的姑娘为什么要递贴子邀请她去承平侯府的原因了,将贴子收好,她看着方氏道,“四婶婶,我去承平侯府一趟,四婶婶可还有什么事吗?”
方氏摇头,好心提醒道,“舒姐儿,四婶婶虽不知承平侯府的姑娘为什么会邀请你前去承平侯府,不过承平侯府门风甚严,你倒不用担心太多。”
“谢谢四婶婶。”季望舒含笑点头。
方氏起了身离开,季望舒便命陆妈妈去备马车。
承平侯府在城东,马车行驶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方到,下了马车后,白芍将贴子递给守在门口的小厮,小厮忙打开大门将她们一行人迎了进去。
不同于寻常钟鸣鼎食之家的富贵,承平侯府的格局很是大气,这也和承平侯府武将出身有关,行伍之人,最是不喜奢华之物,认为奢华之物能颓靡人心,所以整个承平侯府,不见一丝奢华,唯显庄重雄厚。
在前院大厅呆了没多久,便有管事妈妈进来福礼道,“郡主请。”
随着那管事妈妈穿过九曲长廊,又过了一道垂花门就进了承平侯府的内院,内院倒不像前院那般庄重雄厚,种着各色花草树木。
管事妈妈带着她们主仆几人直接行至主院定贺堂,管事妈妈站在门口恭声禀报,“老夫人,郡主到了。”
“快请郡主进来。”厢房里传出慈和庄重的声音。
守在门口的丫鬟打起帘子,季望舒带着陆妈妈白薇白芍迈了进去,屋里墙角立着鎏金异兽纹铜炉,炉中香雾缭绕,二月的天气并不算冷,这屋中还是烧了地龙,临窗的位置摆着炕,炕上铺着厚厚的毛毡,身穿暗青色地八仙贺寿刺绣袍的老夫人靠着大迎枕坐在炕上,头上戴着条酱紫色绣福禄寿的抹额,抹额中间镶了块大拇指甲盖大小的祖母绿翡翠,头发里的银丝看上去非常醒目,不过老夫人的精神看上去倒还矍铄。
季望舒心知这老夫人应当便是承平侯府老封君,她行了过去福下身子道,“长安见过老夫人。”
那老夫人身子朝前探了些许,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快别多礼,你救了雀姐儿,应是我这老婆子要感谢郡主才是,”
边上一位年约三旬左右的端庄夫人忙使丫鬟搬了个椅子道,“母亲,您别光拉着郡主的手了,先让郡主坐下说话才是正经。”
老夫人就松开了手,连声道,“好孩子,你快坐。”
季望舒也没推让,挨着椅子坐了半边,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夫人道,“长安当日亦只是巧合才帮了沈姐姐,老夫人无需客气。”
她没说出手相救而用了帮字,老夫人听在心里愈发觉得这姑娘是个心善且宽厚的,由袖中摸出一个早就备好的玉镯子,她握住季望舒的手将玉镯子套进季望舒的手腕道,“老婆子知道你这孩子是个心善的,这镯子,是老婆子的见面礼,你可别推让。”
听了老夫人这话,季望舒便没推让,由着老夫人将镯子套进她手腕后道,“长安谢谢老夫人。”
老夫人给了赏,左右两侧坐着的妇人也分别送上了见面礼,季望舒也没推让,只一一接下谢过。
待客套完后,老夫人就朝左侧的妇人望了过去,那妇人是承平侯二子媳妇康氏,收到老夫人递过来的眼神,康氏就道,“不瞒郡主,雀姐儿寻回来后,咱们老夫人这心里虽是高兴,可到底不知雀姐儿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雀姐儿怕老夫人担忧,咱们问她也不肯说,郡主可还记得当日详情?能否告知?”
一屋老小全睁大了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季望舒,季望舒知道这些人都是真心关心沈云雀,她便没有隐瞒,当下将当日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待她说完,老夫人眼中就有了泪,再次谢道,“多亏郡主出手相救,若非郡主,老婆子怕是再也看不到雀姐儿了。”
季望舒忙摇头道,“老夫人您别这样说,照长安来看,定是沈附马在天之灵保佑着沈姐姐,这才让长安和沈姐姐相遇。”
提到沈附马,老夫人眼中闪过痛色,她生有三子,最有出息的便是长子,只可惜长子却福薄命短,只留下雀姐儿这一个血脉,当初惠安公主弄丢了长子这唯一的血脉,老夫人心里对惠安公主很是不满,如今雀姐儿寻了回来,老夫人虽知从前的事怨不得惠安公主,可这心里,还是埋怨着惠安公主。
若是惠安公主不曾改嫁,膝下只有雀姐儿这一个女儿,想必惠安公主就会更加小心谨慎不至于弄丢了雀姐儿。
老夫人又问了几句之后,季望舒却是再也寻不到话回她了,毕竟当初她和沈云雀也并没有相处多长日子,她知道的也已经悉数说出来了,老夫人见她一脸为难,便也不再问了,只拍拍了她手道,“好孩子,老婆子记着你这个情,往后你若是有了什么难处,只管使了递消息到承平侯府,承平侯府总会护着你的。”
老夫人是知道靖安侯府那些个复杂情况的,所以才会当着季望舒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季望舒心里有一丝感动,端正了脸色道,“谢谢老夫人。”
二夫人康氏看老夫人精神有些不济了忙道,“母亲,您且先歇息一会,儿媳带郡主去见几个姐儿。”
老夫人笑着点头,季望舒就起了身又冲老夫人福了身子道,“长安先告退,老夫人您好生歇息。”
出了定贺堂,康氏带着她慢慢前行,边行边道,“郡主,雀姐儿的事,原不该请了郡主过来相问的,只是母亲她心里实在意难平,老侯爷又觉得当初雀姐儿丢得有些诡异,当时彻查不出来,如今好不容易人回来了,母亲和老侯爷就想着问个清楚明白,好再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雀姐儿怕母亲为她太过担忧,所以尽捡好的告诉说,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了,只好请了郡主您来,还请郡主见谅一二。”
季望舒轻轻摇头,“夫人无需自责,长安明白的,沈姐姐有府上护着,长安也为沈姐姐高兴。”
二人边行边说,没一会就到了名为锦画堂的院子,康氏指着身穿浅黄撒花水绿色领对襟褙子,腰系黄栌色腰带,下罩同色撒花百褶裙的姑娘道,“这是我那不成器的长女,闺名从筠。”
沈从筠落落大方的起身福下身子道,“郡主好。”
“筠姐姐也好,筠姐姐若不嫌弃,可唤我望舒。”季望舒回了一礼。
另一边穿着粉领紫色对襟背心,系粉色腰封,下罩白底粉红紫色渐变色长裙鹅蛋脸的娇俏姑娘也起了身道,“郡主好,我是沈从艾。”
季望舒又回了一礼,“艾姐姐也好。”
“我是沈从芫。”
“我是沈从芊。”
“我是沈从苋。”
一连番的自我介绍,季望舒总算是认全了承平侯府五个姑娘,这五个姑娘都长得花容月貌,看着她的眼光有好奇有欣赏也有欢喜,且五个姑娘礼仪甚是周到,可见承平侯府门风甚严不是一句空话。
因着有康氏这个长辈在,几个姑娘们就有些端着,只拉着季望舒问了些寻常的话,好在没过一会,便有管事妈妈寻了过来,说是老侯爷和二爷请康氏过去,康氏这便急急的走了,走时还叮嘱几个姑娘好生款待郡主。
待康氏一走,端了半天的沈四姑娘再也崩不住,娇笑着道,“郡主可会投壶?”
这一世虽不曾玩过投壶,前世却是玩过的,季望舒便道,“会的。”
沈四姑娘一听她会,忙偏了头看着沈从荺道,“大姐姐,我们玩投壶可好?”
沈从荺见季望舒含着笑,便笑着点了点沈四姑娘的小鼻尖道,“就你贪玩。”
沈四姑娘瞒不在首的娇笑着,“三姐姐和四姐姐也想玩的,只不过她们不好意思说。”
沈三姑娘和沈四姑娘就不由眨了眨眼,眼巴巴地看着沈从荺,几个妹妹全这样看着她,沈从荺笑着点了头,挥了手命两个丫鬟去备投壶用的陶制花瓶并箭矢,两个丫鬟领命转身退了出去。
因着房中并不宽敞,几个姑娘们便出了厢房到了院子里,没一会,就有婆子抬着个陶瓶过来,那瓶中盛了一半的红豆压着,这样投进去的箭矢就不会将陶瓶碰倒。
两个丫鬟捧了箭矢过来,沈从荺命婆子将陶瓶摆至一边,尔后又比划了一下距离后站定道,“这里,可是合适?”
几个姑娘们望过去,纷纷道,“大姐姐,这里也太近了些。”
沈从荺又哪里是征询几个妹妹们的意见,她们姐妹几个素喜玩这投壶自是知道多远的距离才合适,只是这距离她们姐妹嫌近了些,可她不知道郡主于这投壶精通不精通,若是再远了,郡主投不进可不得扫郡主的兴致。
几个妹妹只顾着玩乐倒没想到客人,沈从荺只得转了头看着季望舒道,“郡主可觉得这距离是否合适?”
她这一问,剩下几个姑娘这才明白过来,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季望舒,季望舒便道,“荺姐姐,这却是近了些,不妨定在这里吧。”
说着她走了几步站住,沈从荺一看,却是和她们姐妹寻常玩的位置还要差不多,便应了下来。
因着季望舒是客人,沈从荺又不知季望舒于这投壶到底怎样,便道,“望舒妹妹来者是客,我却托大,就先投一矢,然后再由望舒妹妹投可好?”
季望舒知她是担心自己并不精通,所以行投一矢让她看,这也是沈从荺周到待客之处,她点头应下,沈从荺便由丫鬟手中拿过一根箭矢,看着前方陶瓶稳稳投了过去,只听‘咣’一声响,却是投中了。
季望舒赞道,“荺姐姐好眼力好手法。”
沈从荺脸一红道,“不过是经常玩,便熟了,望舒妹妹请。”
季望舒也由丫鬟手中拿了一矢站稳,然后轻轻一掷,‘咣’的一声也是中了。
沈家几个姑娘就不由得睁大了眼,年龄最小的沈从芊道,“郡主和大姐姐一样厉害。”
沈从荺却是摇头,“望舒妹妹一定比我厉害,我还要瞧个半天才敢掷矢,望舒妹妹却是随手一掷就进了。”
这是实话,季望舒却不好接话,只笑了笑。
接下来沈从艾和沈从芜都投中了,沈从苋和沈从芊却是没投中,不过两位姑娘并没有因为没投中就不高兴,只脸上略带了一丝遗憾罢了。
这一轮投完,又连着投了七轮,最后的结果,成绩最好的却是季望舒,十矢全中,再然后便是沈从荺,中了九矢,往下是沈从艾和沈从芜都中了七矢,而沈从苋和沈从芊则各中六矢和五矢。
结果一出,深从芊就满脸敬仰地看着季望舒道,“郡主真厉害,大姐姐都没全投中。”
季望舒唇角弯出笑意道,“芊妹妹往后也会厉害的,芊妹妹如今只是臂力不足所以才没有全投中,等以后芊妹妹长大了,就有了足够的臂力,到时就能全投中了。”
沈从芊虽然明白这是郡主安慰她的话,但她甚有信心地昂着小脑袋瓜道,“郡主说的对,等我长大了,也一定像郡主一样全投中。”
玩了这么一会,姑娘们也觉得有些累了,沈从荺命人收了陶瓶和箭矢,命人端了些点心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几个姑妨们坐在石头凳子上,一边吃点心一边闲聊,时间倒也过很快。
没过一会,便有管事妈妈前来,却是准备好了饭菜,奉老夫人之命来请几个姑娘带郡主前去用餐,季望舒原想辞别,可沈从荺却很是诚恳地道,“望舒妹妹,这天色已然不早,你若是空着肚子回靖安侯府怕也是赶不上晚膳,倒不如就留在咱们府上,再者说了,这妈妈可是奉祖母之命来请妹妹你,你若不去,这妈妈怕也是不好复命的。”
季望舒原就不是矫情之人,且虽是第一次登沈府大门,可沈老夫人并这几个姑娘还有康氏给她的印象很好,她便没再推却,大大方方的随沈府几个姑娘一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