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驸马战死沙场后,承平侯府就交了军权,再不愿掌军,可他如今却正缺掌军人才,承平侯府,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些年承平侯府从不结党营私,更没和哪一位皇子走得近,称得上是纯臣。
沈老侯爷宦海沉浮几十载,焉能听不出建元帝话中之意,虽明白,却不敢说出,只一脸惶恐地道,“为君分忧乃臣之本份,能为皇上分忧,老臣万死不辞。”
“朕想让承平侯接任燕西总督一职,老侯爷您可有信心保证承平侯能为朕守住燕西?”见沈老侯爷一片忠心耿耿,建元帝就道。
沈老侯爷慌的忙跪伏于地,“皇上隆恩,承平侯府定会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皇上隆恩。”
建元帝忙又亲自上前扶起沈老侯爷道,“有老侯爷这番话,朕这心里就安了。”
沈老侯爷只垂了头作隆恩圣眷状,唯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皇上命承平侯府担起燕西总督一职,怕是——要对战北王出手了!
当初吴都御史上折弹劾兵部尚书尸位素餐扣发军晌,却牵扯出镇守西北的战北王手下十万安定军五年没得朝廷下发军晌之事,十万安定军五年没得军晌却不曾暴乱,这代表了什么?
以建元帝的多疑,肯定是容不下战北王了!
燕西位于战北王封地边界,皇上在召各藩王回京为太后贺寿的时机换燕西总督,只怕是担心燕西总督已为战北王所用,故才换人。
北有北漠对西楚虎视眈眈,南有燕梁国师十万雄兵镇守西楚和燕梁边界,而皇上却还只想着一锅端了战北王,这真是——
沈老侯爷心中一片凄凉,却又知晓,今日他只能应下皇上的任命,不然承平侯府,就会是下一个沐恩侯府!
只不过,既然他满足了皇上的要求,也正好可以乘这个好时机,求皇上一个恩典了!
“皇上,老臣有一事相求。”沈老侯爷揖着拳,一脸战战兢兢地道。
建元帝心情甚好,便道,“老侯爷请说。”
“老臣想为老臣那不成器的嫡长孙求娶。”沈老侯爷小心冀冀地瞄了建元帝一眼,见建元帝面上并无不悦之意,也就放了心。
一听是要为嫡长孙求娶这样的小事,建元帝就笑着道,“不知老侯爷是看中了哪个姑娘?”
“回皇上,老臣想为嫡长孙求娶长安郡主。”沈老侯爷小心冀冀地道。
长安郡主啊?
建元帝初听得长安郡主四字脑中一片空白,想了一会方才想起长安郡主可不就是靖安侯的女儿,那小姑娘还入了燕梁国师的眼,说是巫神之女,怎的沈老侯爷却是看中了这么个小姑娘呢?
“老侯爷,你怎会想到为孙子求娶这么个小姑娘了呢?”建元帝略带好奇地问。
那小姑娘,怕是最多只有十岁左右吧?
沈老侯爷忙道,“不瞒皇上,长安郡主和老臣的嫡长孙女长乐郡主很是投缘,长安郡主曾去过老臣府上探望长乐,老臣那夫人,甚是喜欢长安郡主,几次三番催老臣进宫向皇上讨旨,老臣这也是没办法了,还请皇上恕罪,如今二子又得皇上信重即将赴任燕西,老臣想在二子离开上京之前为长孙定下亲事,还望皇上成全。”
原来是沈老夫人爱屋及乌看中了啊!
“甚好,朕这就下旨,沈老侯爷您就回府等着吧。”建元帝想着承平侯府既然要为他所用,沈老侯爷这点小要求,他又怎能不满足呢。
得了建元帝的点头,沈老侯爷心下大定,嗑谢皇恩之后退出御书房。
出了宫回到承平侯府,他使了去请两个儿子后就直接去了定贺堂。
定贺堂里,沈老夫人正和沈从荺说着话,见老侯爷进来,沈老夫人就有些担忧的看过去。
自打老侯爷被皇上召进宫里头,沈老夫人的心就没安定过,如今老侯爷回来了,可脸上的表情太过肃穆,沈老夫人心里,就更加不安。
没过一会,承平侯和苏三爷也进来了,沈老侯爷这才道,“今日皇上召我进宫,说了一事,轶儿,皇上要将你调任燕西总督。”
承平侯如今只是在兵部领的闲职,调任燕西总督却是封疆大吏乃是升迁,且燕西总督一职掌管一省军政大权,根本不是兵部闲职所能相提并论的。
只是这样的好事,却并没能换来沈老夫人和承平侯以及沈三爷的笑颜。
当初沈轩轩战死沙场,沈府交了兵权后并不愿再掌军权的,不是因为沈泽轩的死,而是因为当今皇上,不值得为之效命。
可如今建元帝要起用承平侯府,却不是承平侯府所能拒绝的!
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更何况建元帝这是要重用承平侯,承平侯又岂能不识好歹的拒绝!
屋中一片寂静,半晌,承平侯才淡淡地道,“父亲母亲不必担忧,既然皇上有命,咱们也只能领命。”
沈老侯爷皱了眉看着他,叹了口气道,“皇上在召各藩王回京这个时机换燕西总督,怕是要对战北王下手了,或战北王不肯束手就缚,燕西之地,只怕——”
承平侯焉能想不到这一层厉害关系,只皇命所为,他又能如何?
“父亲,若真是如此,那也是孩儿的命,父亲不必担忧。”承平侯无奈安抚,心中却清楚,若真到了那地步,他只能战死却不能降了战北王,不然,留在上京的沈府,就会成为建元帝泄愤的出口。
他说的坦然,沈老夫人却是伤透了心,长子英年早逝,如今二子又即将赴任那兵家必夺之地,这让她如何能放得下心!
可是沈老夫人亦是明白,她即便再伤心,也阻止不了更不能阻止二子赴任。
“轶儿!”沈老夫人心中不胜悲凄,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无声哭泣哀声呼唤。
见老妻如此悲凄,沈老侯爷心中亦是凄酸不已,只握紧了老妻的手又道,“还有一事,我向皇上为英儿求娶,皇上已然答应,相信明日赐婚圣旨就会送至咱们府上。”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只是因着有前一个不好的消息在前,这会子便是听了这个好消息,几人心中也高兴不起来。
见老妻和儿子还有孙女都一脸的悲伤,沈老侯爷想了想就道,“皇上应了英儿的亲事,轶儿出任燕西总督一职,也未必就是坏事。”
沈老夫人和承平侯就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沈三爷皱着眉道,“父亲,英儿的亲事和二哥出任燕西总督一职,能有什么牵扯?”
沈老侯爷看了几人一线,缓缓道,“你们难道忘了,长安郡主可还是燕梁的巫神之女。”
承平侯一愣过后双眼陡然亮了起来,轻声道,“父亲,您是说,燕梁国师不会放任不顾?”
沈老侯爷轻轻点头道,“当日宫中,燕梁国师极为看重长安郡主,便是他启程回燕梁之前,还专程去了靖安侯府,由此看来,长安郡主在燕梁国师心中的地位,应是不轻,若往后战北王府真反了,轶儿你不用顾忌咱们沈府,只管顺了战北王就是。”
这袭话太过惊人,承平侯就不由睁大了眼看着自个老父亲,半响才呐呐地道,“父亲,这怎么行?”
他若降了战北王,建元帝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抄斩沈府满门,他怎能如此自私!
“咱们这位皇上并不是明君,你就算不降战北王,战死在燕西,战北王一路攻进上京,皇上也不会因为你的战死而重看咱们沈府,说不定还会因为你战败丢了燕西之地迁怒于咱们,左右都是个死,为何不放手一博?”沈老侯爷却是一脸平静的道。
这话也是有理,当今皇上的性子,怕是真会如沈老侯爷所说,左右都是个死,倒还真不如放手一博。
“可我若真降了战北王,你们在京城又如何能躲过去?”承平侯皱着眉问。
沈老侯爷却道,“还有几个月,足以做好准备了,且长安郡主本就和雀姐儿关系甚好,如今又亲上加亲,将来就算天下大乱,燕梁国师必不会置长安郡主于不顾。”
承平侯听了这话,到了此时方才明白,自个老父亲一开始想为英儿求娶长安郡主时,怕是就考虑到若有朝一日燕梁攻打西楚,燕梁国师也会看在长安郡主的份上对沈府网开一面。
而沈老夫人虽觉得老侯爷说的未必保险,可到底还有二个月的时间,未必就不能准备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