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通红一脸悔恨的杨名站了出来,他看着被他一声厉斥而惊住了的高氏,眼里百感感交集,痛苦、羞愤、失望、鄙夷以及悔不当初。
当初,他不该因为父母苦命劝说,就同意了迎娶高氏,当初,他不应该在迎娶高氏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以至于将整个杨家变成了高氏一人做主的杨家。
可是事已至此,他再悔不当初又有何用?
高氏已经犯下滔天罪孽,而他寄予了无限希望的儿子,也被高氏养成一个没有担当杀妻灭子的畜牲,不对,即便是牲畜,也不会杀害自己的子嗣,他的儿子,却是个禽兽不如的的东西呵!
“高氏,自你进我杨家门,事事以你为尊,你却还不知足,竟撺掇海儿行下如此罔顾人伦罪孽,郡主责审你却不知悔改一味狡辩,如此毒妇,实乃我杨家之耻,七出之罪你已犯了两出,今将你休弃出杨家,从此以后,杨家和你高氏恩断义绝再无瓜葛。”闭了闭眼,杨名咽下心中悔恨的血泪,一字一字无比清晰的说道。
休弃?
杨名这个窝囊废竟然敢休她?
她拿着高家的银子养着杨家这一族的人,到最后杨名竟然还要休她?
“杨名,你个窝囊废,你有什么资格休我?若非我高氏拿银子养着你们整个杨家,你以为你们杨家还有今时今日这般风光?”气急攻心的高氏破口大骂,完全没有一个老夫人应有的端庄,此时的她,和市井泼妇并无区别。
被她指着鼻子骂的杨名脸上并无一丝动容,只冷冷看着高氏道,“我杨家这些年是靠你高家拿银子养着,可你这些年在杨家作威作福,长辈的话你从不听从,族长出面你更是给了族长一巴掌,还指恶奴将三叔公打得卧病在床整整三月,如今更撺掇杨海杀妻灭子,如此毒妇恶妇,我杨家为什么休不得?”
一口气说完这些年埋在心底已久的憋屈,杨名又转身跪了下来,看着季望舒道,“郡主,高氏和杨海做下如此罪孽,我杨家虽是一概不知,但养子之过,杨名愿意承担,只请郡主为杨家做主,休弃这等恶妇。”
“杨名,我和你拼了。”高氏没想到他竟会将过往的事情也一并说出来,且还求郡主为他做主,当下又急又气,嗷叫一声就朝杨名扑了过去。
她扑得甚快,一口咬住杨名的胳膊,而杨名却一动不动任她咬,血很快就流了出来,杨名却咬着嘴一声不吭。
杨家众人也早就对高氏敢怒不敢言,如今听得杨名要休弃高氏,一个个心中只有叫好哪还会反对,这会子看着高氏那狰狞的模样,再看着杨名被咬得鲜血直流的胳膊,杨家众人不由得生生打了个寒颤。
似这等恶妇毒妇,当初怎么就让她进了杨家的门的?
而杨海,浑浑噩噩的听着自个父亲诉说着自个亲娘一桩桩罪行,纵是这会子再糊涂,也明白事到如今,他杀妻灭子的罪行怕是瞒不下去了,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他亲娘,若非他亲娘说休弃梁氏太过麻烦,不如让梁氏染上瘟疫送去城东的病舍一了百了省事,他也不至于犯下杀妻之罪,还有虎儿,那是他亲儿子,他原本也不想将自个没染病的儿子送去城东病舍的,可亲娘却说,现在不送去病舍,将来虎儿要是长大知道梁氏的死因,肯定会心怀怨恨报复他这个当爹的,听了亲娘这番话后,他才同意将虎儿也送去城东病舍。
都是他这个娘撺掇他的,若不是他娘,他本来有贤惠的妻子和懂事的儿子,可如今,什么都没了!
“娘,都是你害的,你撺掇着我同意让梁氏染上疫病,还说虎儿若不也送去病舍,将来他长大知道梁氏染病的原因会恨我这个爹,都是你害的,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狠毒的亲娘。”一想到罪行揭穿之后会有的报应,杨海再也忍不住,怨恨的看着高氏大声斥道。
听了自个儿子愤怒的斥声,高氏就不由松了嘴,颤颤地转头看向杨海,在看清自个儿子正无比怨恨的看着她后,高氏心里忽的就冒出了一股寒气。
这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儿子,杨名恨她杨家怨她她都可以无所谓,可是她亲生的儿子,怎么能用这样的眼光看她?
她精心筹谋这一切,还不是为的他?可到最后,他却恨自己这个亲娘!
“海儿,你怎么帮着你爹恨娘?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哇,你怎么这么伤娘的心?”高氏无比悲凄地看着杨海,老泪纵横,完全没有打骂杨名时的泼辣与彪悍。
杨海却愤怒地摇头,“您怎么好意思说是为了儿子好?梁氏贤惠端庄,可您就嫌弃她只是大夫之女,非要儿子去找于凤,儿子听了您的找了于凤,您又逼着儿子同意让梁氏染上瘟疫,还逼儿子把虎儿也送去病舍,那是您的亲孙子啊,您怎么就狠得下心?”
他说得鼻涕和眼泪一起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只这副模样落在众人眼中却是格外的讽刺。
你指责高氏说虎儿是她的亲孙子,她怎么能狠得下心把亲孙子送去病舍等死,可你呢?你自己还是虎儿的亲爹呢,你不一样也同意高氏的要求,把没染瘟疫的亲儿子给送去城东病舍。
虎毒尚且不食子,那虎儿有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祖母和你这样一个狠毒食子的父亲,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就连杨家众人,也是对高氏和杨海生出了愤怒之心。
以往他们包容高氏,一则是因为拿人手短,二则高氏虽跋扈但也没犯下什么大事,可如今高氏却教唆他杨家的子嗣做下杀妻灭子的行为,他们又如何还能容忍下去呢!
“郡主,高氏作恶多端,还请郡主为杨家做主,休弃此等恶妇出门,还有她的儿子杨海,我以杨氏族长身份,将这杀妻灭子的畜牲逐出杨氏,还请郡主同意。”杨家众人中站出一位白发白须满面愤然的老人,却正是杨家的族长。
族长站了出来,杨家众人自也齐齐跪在地下嗑头,“请郡主做主。”
季望舒沉吟一会方道,“高氏犯下杀媳灭孙之罪,罪不可恕,杨家肯休弃此等毒妇情理所在,本郡主同意,至于杨海,出族之事乃一府私事,本郡主不便干涉,由你们杨家自己开祠。”说完看着于县令道,“于县令,高氏母子二人犯下此等恶行,你身为县令应当知道该如何判刑,本郡主不不干涉了。”
于县令拭了一把冷汗道,“郡主放心,高氏母子二人穷凶极恶,理应判斩头。”
“郡主,草民有一事相求。”一直听着审案的梁大夫走了出来跪在地上道。
季望舒看着面色凄然的梁大夫道,“梁大夫请说。”
“我那女儿和外孙被高氏母子二人害得如此之惨,如今双双身染瘟疫,草民恳请,今日请草女之女和草民外孙杨虎和杨家恩断义绝,将来草民的女儿和外孙,不管是病死也罢还是侥幸活了下来也罢,从今之后都是我梁家人,而非杨家人,还请郡主成全。”梁大夫热泪盈盈的看着季望舒。
季望舒皱了眉头,梁大夫的心思她能明白也能了解,只是这到底是家事,她再是郡主也管不到家事上头,故而看着那杨家族长道,“杨氏族长,梁大夫所言你也听见了,你可是同意?”
杨氏族长一脸羞愧地看着梁大夫道,“梁大夫,此事是杨家对不住梁家,但如今高氏母子二人皆已伏罪,您能不能看在虎儿终究是我杨家子嗣的份上——”
“杨族长,我那女儿和外孙已经双双染上疫病,是死是活还不得知,老夫膝下只得这么一个女儿,您就成全了老夫的心愿吧。”梁大夫老泪纵横的看着杨氏族长,满脸的愤然和悲凄。
杨氏族长心中长叹一声,将眸光转向杨名,说到底,杨虎是他的亲孙子,他虽是族长,可这样的事,还是得杨名自己同意才行。
杨名垂着头,半晌才抬头看着梁大夫道,“亲家,是杨家对不起您,您要接梁氏和虎儿回您梁家可以,但只一点,往后可否能让我探望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