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刘守拙也被吊起了好奇心,便问道:“那睢陵便对少城主一时冲动的想法听之任之吗?”
靖慕中不置可否的说道:“对于子俊提出的这个要求,我从一开始便断然拒绝,并且苦口婆心的同他分析了其中的形势和利害关系,劝他早日回归睢陵接管城主大印,但是他执迷不悟,又跑到长嫂那里哭诉央求。谁知长嫂这次对他竟然很是支持,为了这件事,我不顾旁人的眼光,跟长嫂争吵了数次,最终和她达成了协议,我助子俊建设睢陵新城,但她必须退出睢陵事务,还权于子俊。”
若非亲耳所闻,洛伽万万想不到靖子俊南宫学艺的背后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以他初时的设想,定是如酒楼掌柜所讲,靖慕中为了大权独揽,才将靖子俊迁往南宫,而后靖子俊在南宫拜倒在何汐姑娘的石榴裙下乐不思蜀,靖慕中也乐得如此。但事实的真相究竟是怎样,到现在还是扑朔迷离。若靖慕中所言非虚,则季氏是一个热衷权力的女人,又怎么肯为了儿子放弃大权,如此说来岂非还是爱儿子的心思更多一些?叶行云和刘守拙也是同样的心思。
靖慕中像是看透了洛伽等人的心思,不等众人说话便自顾自的说道:“你们一定奇怪季氏为什么会同意以放弃睢陵大权换取建设睢陵新城的协议吧?”
刘守拙道:“正要向伯父请教。”
靖慕中道:“你们有所不知,这季氏本不是长兄的原配,长兄原配本是万里门大小姐万氏,这万氏体弱多病,嫁给长兄后一直未曾生育,长兄对此一直引以为憾。有一年长兄到南宫游历,在船舫与人宴饮时偶遇了季氏,对季氏一见钟情,后来经人撮合便把季氏娶了回来,谁知娶回之后才发现季氏脾性不佳。这季氏嫁给长兄第二年便生下了子俊,从此越发欺凌霸道,不久便把万氏气得一病呜呼,季氏就顺理成章的长兄的正房夫人,之后便一直撺掇长兄与南宫结盟,但好在长兄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立场还是非常坚定,一直没有答应季氏的提议。此时我便开始怀疑季氏是南宫派到睢陵的卧底,意在控制睢陵成为其野蛮扩张的前站。之后局势的发展更是印证了我的猜想,季氏一介船舫卖艺女子,虽说成为了睢陵夫人,但在南宫并无甚影响力,却能轻而易举的把子俊送到南宫并拜在南宫八老之一曲钟慈门下学艺,若非是早有安排的预谋,一切怎会如此顺当。”
听到这里洛伽心中一动,靖慕中说一切都是季氏安排好的,但靖慕中自己也自承与南宫宫主郑继业交情甚好,焉知这一切不是靖慕中自己安排好的呢?
靖慕中好似未卜先知一般,不等洛伽发问,便说道:“我知道江湖上一直传言我跟南宫宫主郑继业私交甚好,子俊到南宫一事是我一手策划安排。其时我只是在年轻时跟随长兄在南宫游历了几年,彼时我与郑继业并无深交,我真正跟郑继业熟络起来恰恰是在这几年间,因为担心子俊在南宫的安危,我便可以结交甚至巴结郑继业,只是为了让他觉得我睢陵对南宫并无威胁。”
靖慕中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之所以笃定季氏是南宫派到睢陵的卧底,最重要的证据就是她一力促成睢陵新城的建设。要把睢陵新城建设的跟南宫一模一样,放眼天下,只有建设天下第一的“南宫殿”才能有如此多的能工巧匠,兼之在建设之前,南宫方面就已言明,建设过程中所需物力财力不足之处,必须自南宫借贷。如此一来我睢陵便背负了沉重的债务负担,每年光偿还南宫的利息便有几百万两银子的支出。长久下去摆在睢陵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被高昂的借贷利息压的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直至城毁家亡,要么完全成为南宫的附庸归附于南宫。这两条路无论哪一条都对南宫百利而无一害,若以季氏放弃睢陵大权换取睢陵完全倒向南宫,无论是季氏还是她背后的南宫势力都会答应。”
“眼看睢陵已经被压迫的喘不过气来,季氏和南宫的企图将要达成,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前两年的时候,我联系上了刘贤侄的父亲,刘老爷子豪气干云,在听我诉说之后当场决定每年给予睢陵八百万辆银子的无息借贷,这样才给了睢陵喘息的机会,否则睢陵怕是永无翻身之日了,也正因如此神仓门无形之中可能得罪了南宫。”
谈话进行到这里,洛伽、叶行云、刘守拙都长吁了一口气,心中疑惑解了大半。若靖慕中所言非虚,则不管靖慕中是否有意篡夺睢陵大权,其目的都是为了不至于使得睢陵成为南宫附庸,也算情有可原。南宫之所以要发行宫币,也很有可能是对准了神仓门。今夜这一席话可以说是不虚此行了。
此时靖慕中看上去也有些倦了,毕竟年纪大了,已没有了之前兴致勃勃的劲头,只是抿着茶,淡淡回应着洛伽三人。叶行云见此情形,悄悄地向洛伽打了个手势,示意离开,洛伽知道此时也再难从靖慕中这里探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便心有灵犀的和刘守拙对视一眼,三人一起站起身来,向靖慕中告辞。
靖慕中只站起身来象征性的客套了几句,便将小厮唤来,吩咐把洛伽等人带到早已安排好的客舍歇息。待将洛伽他们送到门口,便在洛伽等人的执意劝说下返了回去。
此时月已中天,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仿佛能把世间的一切照亮,但满天繁星点点,忽闪忽闪的却又使人眼花缭乱难辨真假。初秋的风吹在身上已是略觉寒冷,几人加快步伐来到客舍。待小厮离去,洛伽向着刘守拙问:“刘兄明日是否即刻启程?”
刘守拙道:“兄弟不急在一时,若洛兄、叶兄也不忙着赶路,我们便结伴同行如何?”
洛伽叶行云觉得刘守拙为人不错,也都乐意结交这个朋友,当即表示同意。刘守拙一路上虽有书童相伴,但主仆使然,言行间难免放不开手脚,深觉落寞。这时路上突然多了两个同龄伙伴,可以一路上说说笑笑,心里也是非常欢喜。当下三人互道安好,各自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