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风烈道:“没你们多。”
陆拾不禁好奇问道:“从传信给你们的人身上不能查到线索么?”
杜刑道:“传信的人已经死了。说起来,你也认识,便是财神联盟的莫五铢,你平日叫他五叔的。嗯,他就是青蚨的父亲。这件事情是他独自而为,无论是他的女儿还是财神联盟里其他成员,都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在他身后,还有什么人。”
陆拾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总觉得莫青蚨眼熟,原来她的眉宇间与他熟识的莫五叔有几分相似。他完全想象不到财神联盟里一个财雄天下的高阶成员为何要在封州城隐居经营一个小小的杂货铺,所以即使后来他知道莫五叔的身份并不简单,却也只以为他是江湖上隐退的高手,却从来没有把他和财神联盟联系到一起。
线索到了这里便断了。杜刑总结道:“这件事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也绝非朝廷或天心宗想消灭对方而疯狂为之。天河决堤事先必有大筹划,而事后也必有比封州城一地得失更重要的大目的。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战能够顺利一举消灭天心宗主力,这场决堤也起了很大作用。”
陆拾道:“天河决堤那时我正在城墙上。那水来得太快,没有人来得及有什么反应,水便已灌入了封州城。七十万百姓,一瞬间便消失在滔滔洪水里,我站在城墙上,没有看到一个人。他们便这样莫明其妙地消失在这世上。我……”
一想到死在大水中连尸身都找不到的师母、朋友,陆拾的眼内已几乎泛起泪花:“无论有什么目的,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必被万世唾骂。”
杜刑拍了拍陆拾的肩膀。
雷风烈的声音响起:“未必。”
陆拾愕然抬头,看向这个也曾亲历过那次大水的少女。
雷风烈道:“七十万也好,一百万也好,对于你是切身之痛,对于外人不过是一个数字。也许在别人看来,因为这一场大水,平定了天心宗或实现了更大的目的,所救下的要远超过损失,这决堤之事反而是功莫大焉也说不定。千秋之后如何评断,谁能知道?”
陆拾怒吼道:“什么功莫大焉?怎会有人如此冷血?”
雷风烈丝毫不受影响,道:“你觉得这种想法冷血,是因为你亲见此事,而且许多故朋亲友在其中遇难。当世之人,即使没有你这般经历的,想到这场惨剧就在身边,也会有兔死狐悲之心。但百年之后,不,不用百年,三十年之后,你们这些经历过惨剧的人,总会老了、死了、忘了。那之后,没有谁去记录这些哀伤,大家只会记得,天心宗提前数年被平定,天下少死了千万人。这一场大水,会被记成丰功伟绩也说不定。”
陆拾本已怒极,却觉得雷风烈那平板的语气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让他心内一颤,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待雷风烈说完,陆拾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不会忘。”
这四个字说得很轻、很淡,语气平板得像雷风烈,如同在陈述一个常识,其中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肯定。
雷风烈微微点了点头。
说完这四个字,陆拾的心便突然平静了下来,正要说话,突觉眼前一晃,一个矮小的人影在船舱那头一闪而过。陆拾只觉得那个人的身影十分熟悉,却又好像完全没有见过,这奇怪的感觉让他心内一动,一时却又想不出来感觉到了什么。
杜刑道:“陆拾你……”只说了这三个字,骤听耳边传来一声巨响,整艘船都随之晃动了一下。
三人同时大惊,杜刑怒喝一声道:“七海龙王!”话音未落便飞身而起,朝上层跃去。陆拾紧随其后,不一刻已到了上层走廊。
这时第二声巨响传来,整艘船一阵剧烈晃动。
陆拾转身朝身后声响处望去,登时大惊失色!
他看到船尾那破开的大洞。
两个人正穿过那大洞,朝外飞去。
一人一身长衫,是与陆拾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船客顾元铮,另一人却是人高马大,一眼便可认出正是应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