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长水嘴角露出笑意,脸色却又暗淡下来,道:“都怪孩儿一时鲁莽,以致无人肯保荐我应试,断送了科举门路,叫爹爹难过。”
关沧浪哈哈一笑,道:“无妨,既不能入仕途,自有其他门路。爹爹相信我儿不论做什么,今后必成大气候。”
关长水眼中光芒闪动,咬咬嘴唇,道:“可是后来学医,也被柳犁先生赶出来。可惜爹爹花掉这么多银两让我拜在他门下,却也白费了。”
关沧浪正色道:“你老实交代,到底给柳犁老先生下了什么药方,怎会让他拉屎拉成那样?”
关长水扑哧一笑,道:“我也不知,胡乱下的。”父子齐声大笑。
原来关长水退学之后,关沧浪又送他去号称“在世华佗”的柳犁先生处学医。柳先生极严厉,只要关长水说错一味药性,便劈头暴打他一顿。关长水挨了无数打,当时只知痛恨师父,却不明白“大夫手中有阎王”的道理,更不知体会师父的良苦用心。
某一日,关长水在古籍上查到一张偏方,心头一动,便悄悄在师父身上试药。师父从此开始拉肚子,自撰良方百余副饮服,皆不奏效,关长水也不知化解之法,只好隐忍佯装不知。
师父连续拉了三个月,越拉越甚,以为得了不治之症,多半一拉至死,遂在粪桶上立了遗言,安排后事。不想某日,肚子突然好了。
所谓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世间秘密败露往往不是被他人窥破,而是自己说漏出来。有一天关长水喝醉了酒,无意中道出原委。师父气极,引以为平生奇耻大辱,差点就杀了他。关沧浪登门谢罪,领着儿子回家。看儿子一无所成,遂断了念头,一心一意教他铸剑,继承衣钵。
父子两人一番交心谈话,隔膜消释,其乐融融。关沧浪道:“走,咱们下山赶集去,给你买生日礼物。”拉起儿子,下山去了。
集市上热闹非凡,关长水渐渐扫去沉闷,散发出活泼生气。关沧浪见他的穿着有些陈旧,便带他去买衣服。不想关长水进了商铺却不仔细挑选衣服,只喜欢和老板讨价还价。最终,他以极低的价钱买下衣服,老板被他说得理屈词穷,直喊冤枉。关沧浪未料到这儿子平时闷不吭声,雄辩之术却如此了得,忍不住偷笑几声。之后,父子又去戏楼看戏。
出得戏楼,两人都有些饿了,于是找了家酒楼,进去点满一桌子好饭菜。酒楼生意兴隆,甚是热闹。父子俩正吃着饭,听得旁边一桌有人说道:“天下第一刀秦之镜跟剑皇李淳云都大战七天七夜了,胜负到底怎样,怎地还没有消息?”
旁边一个精瘦汉子嘿嘿笑道:“太祖峰离咱们这儿这么远,就算分出胜负,估摸也得三两天才能传过信儿来。大伙儿先猜猜,谁胜谁负呢?”众人有的说李淳云胜,有的说秦之镜胜,一个干脆说道:“他们的武功都是高得不能再高,依我看,要么平手,要么就同归于尽。”众人半信半疑。
正说话间,邻桌一个胖子扭头朝他们笑道:“你们的消息落后啦,我侄子刚从江北回来,早打听好了。他们根本没有大战几天几夜,只一个照面就决出了雌雄。”
大伙儿一愣,方才那汉子问道:“真的假的?”胖子得意洋洋道:“我侄子说啊,当时剑皇半眯着眼,与秦之镜对望了片刻,冷不丁地摸出宝剑,对准秦之镜的肚子就捅去,捅是没捅着,当啷一声,秦之镜的宝刀给打飞了,直接掉下山谷。秦之镜宝刀都没了,还打个屁,吐了两口血,不敢动弹,乖乖认输。剑皇便如神仙一般,转身随风一飘,就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疑惑:“这就结束了?”半年前,这两大绝世高人决定在太祖峰一战,消息立刻在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闻者无不认为此战将成为不朽的传奇之战,即便是数十年后,一旦提起来,也必当令人追忆神往。但此刻听来竟是如此潦草,均觉未免太过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