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然后呢?”
周二忽觉背上一阵冰凉,脑门顿时出了一层冷汗。他颤声道:“没……没有了。”
周南风大步越过了他,走到前面又停下。他背对着周二,两个肩头倔强地耸得很高,沉声道:“今天,今夜,对我周家至关重要。当此重要时刻,谁敢婆婆妈妈英雄气短,坏了我的大事,不论是谁,我一概不饶!”
周二浑身一抖,扑地跪下,道:“少爷,老奴不敢!老奴绝没有其他意思……老奴看着少爷长大,这一辈子埋也要埋在周家祖坟旁,怎会再生二心?老奴只是一时……唉……见那姑娘孤苦无依,怪可怜的……当然!她自己找上门来,生意归生意,少爷给她指明了生路,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周南风冷冷地道:“生路?二叔明明知道我给她指的是死路,为何不敢说出来?我就是给她指的死路!”
他突然举起从不离手的扇子,用力一扔,扇子远远飞出,刹那间融入漆黑的林中不见。他大声道:“杀人灭口,我周南风做得出来,哈哈!为了我周家的存亡,别说死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赔上我的命又如何?仁义……哼!仁义几斤几两?抱歉得很,我周某人的账册里没有!”
他转过身,对周二道:“我以宇文锦的性命,来换杨国忠的信任,其实傻子都知道,这是姓杨的玩驱虎吞狼,让我们俩先窝里斗,他再坐收渔利,对不对?二叔,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周二道:“这……这……少爷自然有道理的,老奴不敢妄猜。”
周南风道:“哼哼,我就是要大家都这么想,越当我周南风是傻子,我们周府其实就越安全。此际形势大乱,暗潮汹涌。杨国忠阴狠毒辣,睚眦必报,他一旦掌权,朝中多少人要被清算?他自识过高,我们只能装傻卖乖,避过就算万幸了,还在乎什么名声?我再告诉你一些不知道的事吧。其实今晚宇文锦死不死,都没有关系的。”
周二惊道:“什么?”
周南风道:“刚才殷奉说过,难道朝中就真的只有安禄山、杨国忠说得了话、作得了主么?嘿嘿,这话说得见了真章,可惜宇文锦没脑袋,想不透这个道理。”
他说到这里,心情重新好起来,道:“二叔,起来吧,咱们走着说。杀宇文锦一来是向杨国忠示忠,毕竟这是两年前就讲好的。二来么,嘿,趁此机会灭了他,罪名还是别人来背,多划算!至于投奔杨国忠……二叔,你知道什么生意利润最大吗?”
“不……不知道。”周二脑中一片混沌,尚雨清清淡淡的模样在他眼前一闪,又马上消失。他全身都变得麻木,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周南风身后。
“你不知道?古往今来,天下最大宗的生意,莫过于吕不韦投资秦之子楚。奇货可居,那是多大的手笔?哈哈哈……所以做生意,要舍得冒风险,投到那些现在看似不起眼,将来却会一鸣惊人的东西上。现在杨国忠看似呼风唤雨,安禄山咄咄逼人,但到头来天下是谁的天下?你明白么?你不明白?嘿嘿,二叔,你也不老实呢……我们从小路下山。你说得没错,云漫流的功夫已臻化境,她要真追上来,可不好打发……我说到哪里了?”
他们走入林中小路,周南风的生意经渐渐被夜风吹散,微弱的火光也被茂密的森林遮住了。夜风越吹越大,“呼啦啦、呼啦啦……”响个不停。
突然,天地间泛起一层光。这光虽然微弱,可是渐渐地,一点一点地,隐隐映出了沉睡中的骊山萧索的剪影。光引导生者,照亮死人。
白花花的月亮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