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江稷现在心情很不好。 他始终想不明白—— 自己父王，究竟是何时与陆长歌打过交道。 亦是不明白…… 为何自己父王，要让自己给陆长歌赔礼道歉。 并且…… 还借棋局敲打自己。 陆长歌这厮，究竟有何值得父王上心。 他不就只是一介平民么？ 虽不知为何，派出袭杀陆长歌那两人，会被仅仅炼气期的陆长歌反杀，但…… 想想。 也定是那两人废物！ 同为炼气，以一敌二，还被斩杀，就这，还能称得上是武艺高强？ “小王爷，随老夫来吧。” 身旁。 苍老声音打破苏江稷思绪。 这是福伯。 跟着自己父王不知多少年头，是父王的心腹。 亦是见着自己长大。 对于他，还是有着几分尊敬。 但…… “能不去吗？” 苏江稷犹豫道，“福伯，我可是王府子嗣，身份高贵，让我去给平民致歉，这说出去，它像话嘛？” “不能。” 福伯微笑摇头。 “小王爷，切莫任性。” “这是王爷的吩咐，还是应当做的。” “王爷他，凡事皆有自己的考量，但你要知道，王爷他这般做，都是为了你好。” 福伯循循善诱。 面容和蔼可亲。 此刻。 已有不少人目光落向这边。 对于苏江稷突然到来…… 在场众人神色不一。 畏惧，胆怯，疑惑。 他们都在想…… 为何苏江稷今日会突然到来。 他想做什么。 这问题困扰众人。 皆屏气凝神…… 静待事情发展。 “小王爷，这般多人看着呢。” 福伯轻声缓道，他想再说些什么，却是被打断。 “福伯，走吧。” 尽管不愿，却还是不敢忤逆自己父王的旨意，毕竟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强迫让自己做事…… 苏江稷迈步。 福伯便紧忙跟上。 他轻声道： “小王爷，待会我说便是，你只需等我说完，随意提一句便好。” “嗯。” 苏江稷点头。 二人来到柜台前。 “陆才子。” 福伯轻唤。 笑盈盈的，福伯轻微弯身，算是施礼。 余光瞥眼王知义，却是顺势滑过。 “……” 陆长生不知该说什么。 只得跟着弯身。 施礼。 他想称呼称呼对方，却不知对方叫什么，只得尴尬挠挠头。 “老人家，苏世子。” 即便不太待见苏江稷。 亦是给了些面子。 毕竟是王府子嗣。 身份在此。 “陆才子不必拘束。” 福伯和蔼，夸赞道，“早就听闻陆才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今日得见，果真如此，的确是青年才俊。” “这……” 陆长生言语短暂停顿。 他本打算接着称呼老人家，却觉此称呼不合礼仪。 片刻思虑。 还是再度弯身施礼。 “先生谬赞。” 知晓对方此次前来，定不是这般简单的与自己商业互吹，亦不打算让苏江稷在此地久留，毕竟怕自己没忍住，往他脸上招呼几下。 定安那上百条人命，直至现在还难以忘却。 看着苏江稷便心烦！ 陆长生假笑道：“不知先生今日来此，是所为何事？” “……” 似是没想到陆长生竟会这般直白。 如此急切的便直入主题。 福伯神情错愕。 但很短暂。 他恢复正常。 “陆才子此言不妥。” “怎能认为是有事才能来呢？” “难道，无事便不可来拜访拜访了吗？” 这话…… 陆长生不太相信。 若独自前来拜访，倒还有几分可能，可现在，是带着苏江稷来…… 弯弯绕绕。 目光不留痕迹扫眼苏江稷…… 陆长生摇头。 佯装为难。 “先生，可若是拜访，还是另择时间再来吧。” “您也都看见了，小生这铺子，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 “许是要怠慢您二位啊。” “……” 这小子…… 不由分说便要送客。 真是不给人脸面！ 福伯笑着，说道：“其实还是有些事的。” “……”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陆长生连忙取过板凳，准备让二人坐下，他不打算请人进后堂，毕竟南宫执月还在吃饭，而且，也没必要请他们进去。 “来，先生，苏世子，坐下慢慢说。” “……” 你这像是让人慢慢说的意思么？ 苏江稷皱眉。 他有些想发作。 却被福伯拦下。 不怒不恼，却也未曾落座，福伯道：“不必坐啦，毕竟，我家世子对不住你，亦是没这脸面坐啊。” 这话…… 惹得众人惊奇。 苏世子对不住陆长歌？ 难道，是因御清坊那间商铺？ 此前早有传闻—— 御清坊那间商铺售卖香皂，便是苏江稷弄出，来报复陆长歌的。 现在看来…… 的确如此。 不过…… 事情属实。 那今日苏江稷前来…… 是打算做什么？ 那老者可不是什么善茬，跟着秦王如此多年，城府深不可测…… 这…… 怕是来下套的吧？ 有图谋。 定有图谋！ “陆兄。” 语气带着几分担忧。 王知义轻唤。 他想提醒些什么，却是被陆长生打断。 “先生，这对不住我，当从何说起呐？” 选择装疯卖傻。 假装不明白。 目的…… 自然是想引导这老人家，自己说出所为何事，不管是有所图谋也好，还是其他不知如何的原因也罢，反正，只要对方先说出去为何而来，自己便也能做出相应对策。 而且…… 还能恶心苏江稷一把。 “……” 亦是明白陆长生意思。 心底对其估量变了些。 本以为是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只是有几分才能，现在看来，倒还真是心思慎密…… 福伯没绕弯子。 虽说，先说出所为何事，有些掉脸面，但，活了这把年纪，又有何看不清，放不下的呢？ 脸面？ 是什么？ “陆才子，说来惭愧。” “我家世子呐，这些时日，给你添麻烦了。” “前些时日，还害的你负伤。” “再前些呢，亦是让你铺子生意受了影响。” “这是一时置气的行为呐。” “我家王爷得知消息，亦是在府上教训过他，今日前来，亦是想让陆才子能见谅，莫要怪罪呐。” “……” 这是…… 来道歉的？ 陆长生神情古怪。 众人亦如此。 他们满是惊讶。 “没想到福伯竟然是带苏江稷来致歉的！” “陆才子究竟是何许人？为何身份尊高的王爷都如此看得起他，这都两位王爷了吧？先是梁王，后是秦王。” “是啊，梁王倒也还能理解，因诗识人，起爱才之心，可秦王，秦王是为何？秦王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苏江稷可是他的逆鳞，平日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现在竟因陆才子，便教训了？” “你们难道都没注意到关键点吗？陆才子竟然真的与王府子嗣起过争斗啊！这可真是太神通广大了！” “……” 众人议论纷纷。 铺内有些嘈杂。 言语如此这般。 陆长生没有多言。 仅是目光再落向苏江稷。 脑海思绪飘荡。 这一刻…… 他想了很多。 但，最关键的，还是—— 秦王为何会偏袒自己。 秦王护子。 这是出了名的！ 自己在他那，也不过是小小幕僚，上次前去，也未曾显露太多。 他怎会因自己而教训苏江稷。 这…… 说不过去。 “陆长歌。” 苏江稷忽而轻唤。 场中声音即刻静下。 所有人皆注目。 他们等待着，等待着苏江稷会如何言语。 “对不住。” 即便不愿，还是脱口，毕竟福伯已经为他说了太多，给足了台阶。 “我年少轻狂，不懂事。” “家父开导我，才知晓错在何处。” “给你添麻烦了，还望你能见谅。” “我备了黄金千两，药材百余株，给你赔礼，算是弥补过错。” 苏江稷招招手。 门外。 便有下人抬着金银财宝进门。 陆长生看了眼。 倒也并未有多大感受。 虽说，如此诚意，确实很足，但，相比于那百余条人命，这些…… 还是太轻。 更何况…… 这苏江稷…… 也未曾提及这百余人性命！ “费心了。” 陆长生微笑。 既然他不提，那就自己来提。 “我为定安那百余位乡亲，谢过苏世子馈赠，这些财宝，我会烧去给他们的。” 刻意在‘烧’字上加重些音阶。 没将话彻底说死。 毕竟要留些余地。 众人疑惑迷茫。 不解陆长歌此话何意。 明明是当做陆长歌的赔礼，怎的扯到定安的乡亲们身上？ 难道…… 是因那边的作坊？ 苏江稷前些时日售卖的香皂…… 是从陆长歌这抢来的？ 那…… 捎去？ 还是烧去？ “……” 面色微变。 亦是带起几分不善。 这陆长歌还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分明已经将事情隐藏，却偏要揭开。 他这是给脸不要脸！ 苏江稷握拳。 福伯却使了个眼神。 他再度开口：“是，陆才子心善，定安百姓定会感激陆才子。” “……” 这老人家…… 可真谓是人老成精。 如此这般，便将话题圆过去。 陆长生轻笑。 倒也不再提起，仅是让人取过金银财宝，他微微弯身施礼，给了台阶。 “还望苏世子，日后能多照顾照顾我的生意啊。” “会的。” 苏江稷点头。 “那，苏世子，若无其他事的话，便不多招待了，铺内客人还得来结账呢。” “那，你忙，今日叨扰了。” 知晓陆长生意思。 苏江稷顺驴下坡。 他也不想在此地多待。 “不叨扰，不叨扰。” 陆长生摇头。 “……” 苏江稷不想多言。 他微微弯身，算是施礼，而后，自顾离去。 福伯看着。 只能暗叹小王爷心思城府还不到家。 再看眼陆长生…… 他笑盈盈的，说道：“陆才子，若平日无事，也可多来王府走动，毕竟是一家人，来熟悉熟悉，也是好的。” “……” 好嘛…… 这老匹夫，在这等着我呢！ 陆长生神情微僵。 在场众人亦是因此话小声议论。 没办法，却也只得接下。 毕竟前些时日，自己上门拜访秦王，假意成为秦王幕僚…… “会的。” “陆才子若来，记得提前知会一声，我定通知王爷，设宴款待。” “好。” 陆长生点头。 福伯亦是不再言语。 他施礼告退。 此事…… 亦是如此，落下帷幕。 柜台处。 陆长生若有所思，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是想不明白…… 但…… 自己与苏江稷之间的争斗，却只能暂且放下，告一段落。 可惜定安那百余人命…… 终究是未能彻底讨回个公道。 日后…… “应当是还有机会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