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豪车，都是姑姑问生意伙伴借来的。 为了借这些，我和姑姑都快把嘴皮子磨破了，一开始，也只借来了几辆而已。 生意人里，迷信的很多。把自己的座驾借给别人，放在葬礼上用，也不算什么吉利的事。 我能理解他们的苦衷，但是，有一件事，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本来这些人里，只有两个人肯借车。但到了昨天晚上，他们好像全都发了疯似的，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要把车子借给我——还是全新的。姑姑知道他们的忌讳，就只借了几台用旧的而已。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想，总之不会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了吧。 出殡的时候，我和姑姑负责了所有的仪式。 有些仪式，本来只能长子来负责。姑姑好强，愣是一个人照顾得滴水不漏。 去殡仪馆的路上，我有点担心，问姑姑：“乔北亭会不会不来了？” 姑姑擦掉眼泪，嗓子哭得有点哑：“应该……不会吧。” 语气很不确定。 我没说话，转过了头。 …… 到了殡仪馆，我发现，这里几乎没有几个熟面孔。 许多人都穿着合体的黑西装，我看得出来，这些西装造价不菲。 奶奶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多的权贵？我有点疑惑。 姑姑也很意外。 “这不是乔女士吗？幸会幸会！” 有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认出了姑姑，笑着走过来，来向她打招呼。 姑姑赶紧站起来：“您好。” 那个人笑到一半，似乎终于意识到这里是葬礼，不是什么喜庆的场合。 他把脸上的笑收起来，咳嗽了一声：“我之前还没见过您，但已经听说过您不少事了。出了这种事，您节哀。” “……好。” 姑姑有点不明所以。 从那个男人的话里，我听出来，他和姑姑之前并没有交集。 姑姑把男人打发走，我把她拽到一边，小声问她：“这是奶奶的亲戚朋友？” “哪能啊？”姑姑也有点发愁，“妈还在世的时候，我没听说过她认识这么多人。” 我默然。 “乔女士？您好您好！” 又有人凑了过来，把我吓了一跳。 姑姑有点愣住了：“……您好。” 我退后两步，看着来人问：“您哥哥呢？” 姑姑的脸一下冷了下来：“你在问乔北亭？” “对对对！”那人猛点头。 “不好意思，我和他不熟。” 姑姑把脸侧到一边，冷冰冰地回答。 来人愣住了。 姑姑拽起我，往旁边走。速度之快，就像生怕被他污染了似的。 电光火石间，我想起一个人。 ——陆泽南。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些人能来这里，都是因为乔北亭的缘故——或者说，是因为乔北亭是陆泽南未来老丈人的缘故。 想通了这一点，我顿时觉得无法呼吸。 忽然，殡仪馆大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看见一群宾客围在门口，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 乔北亭带着顾湘，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今天，顾湘穿了一件镶嵌着珠宝的黑裙子。而乔北亭笑容满面，不停和旁边的来宾们寒暄着。 就好像他们来参加的不是葬礼，而是什么喜庆的仪式。 我气极了，脑子一恍惚，没思考，就冲到了他俩面前。 顾湘看见我，脸色一变。 乔北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小畜生，你还敢来！” “这是我奶奶的葬礼，我为什么不敢来？”我挺直了腰，冷冷地问。 乔北亭的脸涨红了，骂了几句。 他的话，无非是骂我如何如何的不孝顺而已。对我和奶奶之间的关系，倒是只字不提。 “大家都来评评理，都来评评理！” 顾湘尖声大喊。不少宾客都被她的声音叫来了。 我瞪着她，心底的计划慢慢成形。 顾湘现在这样，一定是想让我在大众面前丢脸。 我倒要看看，到了最后，到底是谁丢人！ 人来得差不多了。顾湘洋洋得意地指着我，声音尖利：“乔叶，你就是个不孝女！你不孝顺你爸和我也就算了，还把你奶奶气出了心脏病！” 围观的人纷纷交头接耳，每一个的样子，都像是在看什么好戏。 姑姑气得要命，大喊：“顾湘，你要不要脸！” 顾湘骂她：“乔南音你算什么东西，和乔叶同流合污！” 我的声音，比姑姑和顾湘的更大。 “顾湘，你说要我孝顺你？我凭什么孝顺你！你把我妈气得自杀，带着个野种嫁进乔家，还把我赶出了家门，你好鸠占鹊巢。现在你那个野种攀上了有钱人，怎么了，你得意了？”我向着大家喊，“大家不妨帮我问问！乔菲这种情况到底算是婚生子，还是非婚生子？” 顾湘脸一白，捂着胸口说不出话。 乔北亭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看上去滑稽无比。 想也知道，我的话对他们造成的杀伤力有多大。 我笑了。 上流社会的圈子，是很看重出身的。有些事可以做出来，却不能说出来。乔菲的身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个秘密。所以，在这件事还没揭出来的时候，她可以嫁给陆泽南。但是，如果这件事被人知道了呢？ 陆泽南，你不是想娶乔菲吗？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你还怎么娶她！ “乔叶，我和你拼了！” 顾湘大喊一声，冲我扑了过来。 我灵敏地躲开，脸上却忽然一热，跌倒在地。 乔北亭重重扇了我一个耳光。 看他的眼神，他一定很想杀了我吧。可惜，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在。 顾湘红着眼珠子，又想扑向我。 有人把我和顾湘隔开，劝她：“毕竟是葬礼，算了算了。” 顾湘跺着脚大喊：“她胡说八道！她那个妈是自己要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湘你还要不要脸！” 姑姑听不下去，尖叫一声，看和顾湘厮打起来。 她对顾湘，早就恨得要命了。 等到几个人把她们拉开，顾湘脸上已经挂了彩。 我擦擦嘴边的血，问乔北亭：“我照顾到奶奶最后一程，对得起这颗心。你呢？” 乔北亭不说话，站在那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