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谈判桌边的夸奖都不是重点。 果然，老男人又说：“但是，您还是没有说到我刚才说的本质。我问您，我们为什么要放弃天弘，选择你们？” “我觉得，我刚才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我笑了，说，“我的意思是——您刚才说的事情，根本就不是问题。” “哦？” 老男人扬了扬眉毛。 我利落地坐下，翻了份财报给老男人。 “这……这是我们去年的营业状况报表。” 老男人接过财报，有点诧异，随即恢复了冷静，“您的先生，可能是有一部分miu mu的股份吧。” 像他们这种公司，是有责任把财报给股东看的。 “我不太清楚，也管不着。”我耸耸肩，“我想说的问题是，您有没有发现，您的财报，不太好看。” 老男人一怔，笑了：“不太好看？我们去年的营业状况，比前年上涨了五个百分点。现在的成衣制造业，能有这个成绩，已经不容易了。” 徐总跟着讽刺我：“陆太太可能是眼光太高了。” 我凉凉地睨了他一眼。 徐总闭上了嘴。 我拿回财报，不急不缓地说：“你们前年的增幅是百分之八，大前年，百分之二十。四年之前，百分之三十……这些数据，您应该也很清楚。” “……” 老男人脸上的笑，收敛了一点。 我继续说：“但是，近几年，您公司的股价涨得倒是很快啊。从去年到现在，整整翻了一倍呢。” 股价涨了。公司的体量和营业额，却都没有太大的涨幅。 这就说明，他们的股价，很可能有造假！ “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男人脸上的笑彻底没了。 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 连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这些人不笑，就轮到我笑了。 “没什么意思。”我没有咄咄逼人下去，而是退了一步，“其实我是销售出身，对这些事情呢，也不是太了解……我只是觉得，这两组数据有点奇怪而已。” “呼……” 老男人微微松了口气。 “但无论如何，贵公司的营业，现在肯定有一点问题。” 我说，“您想把宝押在天弘这个老牌公司身上，我理解。但是，我觉得您的选择应该更理智一点……毕竟这家公司经营到现在，不容易。” 老男人没说话，视线有点阴沉。 我还以为这件事十拿九稳了，心里冒出点小得意。 过了良久良久。 老男人蓦然开口，说：“陆太太，请您让我再考虑考虑。” 什么？他居然还要考虑？ 我有点失望，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下楼。 徐总主动站起来：“我送您下去。” “谢谢。” 我随便道了声谢，走了出去。 我一出会议室，会议室里，几乎是立刻爆发出了一阵声浪。 我有点疑惑：“他们在说什么？” “这个……” 徐总苦着脸，一副有话说不出的表情。 哦，好吧。 看见他这副表情，我就知道，miu mu多少是有了点内部矛盾。而且，很有可能是我刚才那番话引起的…… 真没想到，我随随便便的几句话，竟然把miu mu搅成这样。我还以为，他们都知道股价造假这回事呢。 怪不得，那个董事长不想把这件事交给我。 …… 一路走到楼下，我主动拉起陆泽南的手。 “走吧。” 陆泽南看了我一眼：“怎么，事情没谈成？” 我有点颓丧：“应该……是没谈成吧。” 我都把miu mu搞内讧了，他们会把这个生意给我才有鬼。 唉，真是祸从口出。 “没事。” 陆泽南轻笑一声，“你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么？” 我心情沉重，只是摇了摇头。 生意都没拉来，就算弄垮对方的公司又有什么用。 …… “等一下！陆总，陆太太！” 我们还没走出miu mu的大楼，就有人从背后叫我们。 我顿住脚步，一转头，看见徐总迅速跑过来。 我看傻了眼。 徐总在我们面前停下，气喘吁吁地说：“陆……陆太太，咳咳咳……” 话都没说完，他就被自己呛住了。 就算是要拒绝我，也用不着这么急吧？ 我劝他：“你慢慢说，不着急。” “……咳咳。” 徐总咳了半天，缓过气来，说，“陆太太，董事长请您现在上楼。” 我没明白：“干嘛？” 徐总说：“恭喜您！他说，现在就要跟君弘公司签合同！” “……” 我愣了一会，随即狂喜。 我居然还真被miu mu选中了！ 我的天，这也太……太不可思议了！ 徐总把我们带进楼。 我和陆泽南一路走到三楼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还是那么多人。 不同的是，很多人的表情都很精彩……精彩得就像在演什么大戏。 老男人董事长阴着脸，把两份合同推给我。 我心情大好，冲他笑笑：“谢谢您选择君弘。” “不客气。”老男人沉着脸说，“希望君弘不会让我们失望。” 语气不是很好。 唔，换了我面临被董事会追责的风险，我应该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我不以为意地笑笑，低头要看协议条款。 “等一下。” 陆泽南拦住了我。 我诧异地抬头：“怎么了？” “陆总！”老男人也不满意了，“您是天弘的副总裁。希望您避嫌一下，不要干涉我们和君弘公司的生意！” 陆泽南利落地卷起合同，递给我：“我什么时候说要干涉了？” “你！” 老男人被他的动作气得两眼发直。 陆泽南冷冷地笑了笑，走到老男人旁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老男人脸色立刻就变了。 陆泽南直起身：“明白了么？” “明、明白了。” 老男人吞了吞口水，敬畏地点头。 “明白就好。” 陆泽南淡淡地丢下句话，牵着我的手，走出了会议室。 那个老男人，反应怎么会那么大…… 离开会议上之后，我有点好奇，问他：“你刚才说了什么？” 陆泽南似笑非笑，斜睨了我一眼：“你很好奇么？” 我点头。 “你还是——不要好奇的好。” 陆泽南弯腰，轻轻亲了亲我的脸，“乔叶，有句话叫好奇心害死猫。” “不说就不说。” 我脸一红，有点赌气地甩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