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打死安亦也不跟余生在召唤师峡谷约会了。 安亦觉得带妹这玩意，小玩怡情，大玩伤身，带着一个一窍不通的菜鸡打游戏，看她乱放技能，空大反闪，再喜欢这人怕是也会厌烦吧。尤其是余生这样的高手，肯定游戏体验贼差，时间长了绝对会觉得她是傻逼。 不管余生怎么想，反正安亦是受不了。 她受不了自己在游戏里被当成生活无法自理的弱质，并不是每个女生都习惯了在后面嗲嗲的撒个娇，然后把游戏带的满盘皆输的。一次两次那是情趣，适当的装傻示弱满足满足男友的英雄主义这是应该的，但不能是常态。 招人烦的事，安亦打死不做。 两个人之后的假期整整一个月，他们之间还是恢复了之前的相处模式，就在网吧泡着，余生打游戏，安亦看。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这是他们之间最舒适的相处模式。 安妈妈看到安亦成天早出晚归的往外跑，问她去哪，安亦对此只说是去图书馆学习，约了同学，安妈妈也就不管了。安亦的弟弟安康今年五岁了，正准备上小学，家里正为这事兵荒马乱的。选学校是大事，选班级也是大事，选班里的老师同学更是大事。 而且，安妈妈大学读的是教育心理学，深知一个人人格的塑造主要源自儿童时期的培养，所以对安康日常盯得很紧。安亦已经过了这个时期，安妈妈很放心她，这就给了安亦很大的自由和空间。 所以，安亦能每天顺利会师，安康功不可没。 “讲真，我们这样像不像你在直播，我是你唯一的观众这样？”安亦坐在旁边看余生练英雄，一边喝饮料，一边托着下巴，突发奇想。 “像，吗？”余生一边打，留下一个令人遐思的停顿，一边说。 “当然像咯，这么算来我可是你的忠实粉丝，看你直播很多年了呢！”安亦重重的点头，咬皱吸管。 “我觉得不像。”余生闭眼摇摇头，一脸认真的反驳，然后继续打游戏。 反驳？ 不像吗？ 安亦瞬间懵逼，目瞪口呆，黑人问号脸。 怎么会有这样子的男朋友，连假意哄人都不会的吗？如此耿直？如此？不解风情？正常来说，这种可有可无无关原则的事，知情知趣的男朋友不都应该回答是是是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即使自己不苟同也会很快敷衍过去就算了。 怎么会如此耿直的说不像，安亦留下两道宽面条泪，调教男朋友之路任重而道远。 “我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安亦拿手指点点桌面，苦大仇深的说。 “不像啊。”余生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异常坦然，阳光灿烂。 “……，哪里不像了？”安亦咽下自己满腔的愁苦，啊，有一个神经粗大的男朋友真愁人啊，分分钟把天聊死。 “粉丝会给主播刷礼物。”余生又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又略带奇怪神色的对她说，面带这你都看不出的意味。 “哈？你的意思就是我没给你刷礼物是吗？”安亦咬碎一口银牙，呵呵。 “对。”余生点头。 “你在跟我要礼物？”安亦提高音调，满脸不可思议。 余生生是在讨他直播的报酬吗？毕竟免费给她看了这么多年的教学视频，但是，emmmmmmmmm，没有但是，不管怎么想都很过分。 “嗯，要礼物。”余生恬不知耻的继续点头，安亦嘴巴张圆，吃惊的都可以咬死他了。越长大越过分，那些年任劳任怨善解人意的小可爱都去哪了。 脸呢？ “……，这位大主播，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要么么哒。”您的好友余恬不知耻生上线，他精致的脸部线条依旧完美，不带一点搞笑，俊颜依旧洁白如玉，不带有一丝脸红，语气严肃，画风直白。 “……，呵呵，不给刷。”安亦老脸一红，方知套路深浅。 朋友，可以啊，变成撩妹小能手了呢。 “我希望我唯一的忠实粉丝给我刷么么哒×9999.”他继续说，深情的眼神凝望着安亦，眼波荡漾出浓情，专注到安亦没眼看。 “emmmmm，以后慢慢还。”安亦别过脸，过了好一会，羞着脸悄悄说。 “说定了，那现在？”余生慢动作的朝安亦这边靠，眼神晶晶亮，显然希望是有什么福利发生。 吧唧，安亦连忙在他侧脸印上一个大大的么么哒，消极抵抗。 “好啦好啦，这算一个了！” “……，这个不算。”余生静默片刻，委屈巴巴的说，他觉得他被敷衍了，有点伤心。 “我说算就算！” “……，好吧，那就算一个。”余生勉强的说，神色依旧绵软，情绪依旧低潮。 “你还很委屈？”安亦佯装愤怒，张牙舞爪的，凶的一批。 “没有没有。”余生果断看回电脑，打开k哥的直播间，正巧他在直播。 老k的直播间日常吵闹，他放的音乐一直都是快节奏的重金属风格的硬摇滚，能让人一听就燃烧起来，热血沸腾。而老k直播的风格也是话痨型的，人称电竞BB机。 “刚刚秀不秀？就问你们刚刚那个是不是‘造化钟神秀’？” “来来来，‘666’走一波，走一波。” “不管是新朋友，还是老朋友，喜欢主播的点个关注。” “讲真的，本来我想双排呢，但是没人跟我排，不好上分啊。” “还是中单好上分，下一把用阿狸打吧。” “烦死了。” “咦，弹幕里刷‘上野’，刷‘sea’的你给我站出来，我告儿（诉）你们，别欺负我现在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再过几天就有人跟我双排了。” “不是不是不是sea，也不是，也不是换打野。” “你们别乱带节奏啊，咱们可都是自家人，我在这儿先不能说。” “队长不让说！真是队长不让说！” “说我怂？不存在！我怕队长？不存在的！真的真的，队长特别温柔，人特别温柔！” “就算凶我也不怕啊！k爷是谁啊？CK的小霸王啊，能怕队长？不存在不存在。” “啧，队长就在我旁边坐着呢，我说话当然不怕被队长听见！” “信不信我拉队长出个镜？” “队长？队长？队长！” “我喊了，他去厕所了。我刚刚说他在旁边是我看错了，行不行？” “不多比比，我们继续上分成不成？不多比比，k哥这辈子就没怕过谁，不怂的。” 安亦和余生觉得现场围观了一波大戏，看老k一个人演的很嗨，他这人感觉还真的挺幽默的，很有当红主播的气质。 “老k平时就这么逗吗？你们是不是都怕队长啊？”安亦兴致勃勃的问余生。 “k哥人很好，队长也好。”余生点点头。 “那到底怕不怕啊？” “应该怕吧。”余生不敢断言，队长威严神圣不可侵犯。 “听说兔子哥是笑里藏刀的类型，生气的时候特别恐怖！网上小姐姐们说的！”安亦乐于跟余生分享网络上的逸闻。 “不知道。”余生摇头，他是真的不清楚，毕竟还没有正式在一队训练，没有真正的跟队员们相处。 “好的吧，其实我还挺萌队长跟老k这对CP的，狐狸温柔攻和暴躁幽默受。”安亦笑嘻嘻的偷笑，说着余生听不懂的话。 “CP是什么？攻受？”余生不解。 “emmmmm，就是就是就是……为他们纯洁的友谊干杯！友谊万岁的意思！”安亦苦思冥想，一拍脑袋才编造出一个像样的说辞，并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哦。”余生毫无反应，反正不太懂，但是一一开心就好。 “哎，话说回来，你是不是该走了？我也快开学了，一个月也太短了。”安亦气馁的瘪瘪嘴，又到了离别的季节，盛夏八月。 “嗯。”余生又看安亦，好像想把她的样子刻在心尖，画在心底。 安亦最受不了这样离别时刻，承受不来这无言的思念，看一眼余生眉目如画，深情似海，就不敢再看第二眼。因为眷恋始于发梢，泄于眉脚，余生连薄薄的嘴唇都是动人的缱绻的。 “高三啊，估计我们能联系的时间更少吧。你要训练，我要刷题。”安亦干巴巴的预想，一想到关于未来就头疼，那些太遥远太飘渺的东西。 “我每个月还有那个假期的，那天我会回来的。”余生承诺。 “哎，也许我那天没假期呢……”安亦悲观的想，毕竟是传说中的高三啊，怕是没有周末的，满心满眼都是题，梦里梦外全是成绩。 “那我去你们班。”余生捏了捏安亦的手，示意她别太担心，万事有他。 “也行……但是肯定不能被班主任看到，她反对高中生谈恋爱的，说是影响学习，尤其是高三。”安亦想到正经严肃的班主任，又是叹气，老师是为学生好，她知道的。 “而且，如果成为正式队员，假期会变多。如果有比赛，比赛之后会有很久假期。”余生语气更加和缓温柔，眉眼低垂，手指挠着安亦的掌心，羽毛似的，就像安抚得不到糖果的小朋友，像是抚慰小奶猫。 “痒……”安亦一边哆嗦着缩回手，一边摊开余生骨节分明的白玉手心，坏心眼的挠着，挑眉想看看余生有什么表情变化。 “我不怕痒。”余生也挑眉，看着安亦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波澜不惊任她挠。 “无趣……，你好无聊啊，怎么连痒痒肉都没有。”安亦顺势轻轻甩来余生的手，整理了一下头发，用多余的脑细胞思考着未来与余生度过的不多的时间，闷闷不乐。 果然感情这种东西，异地是不行的。 而男朋友这种东西，不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 安亦郑重思考了一下现在先分手，等她考上上海的大学再和好，余生生气的几率有多大。emmmmmmm，不管怎么说，余生都是会生气啊。要不要试试提一下？安亦偷偷看了一眼余生，面冠如玉，少年容颜清隽，分手这种话貌似说不出口的样子，她一想心里满满都是心虚感。 安亦垂下脑袋，叹气。 算了还是不要轻易尝试，后果肯定很恐怖啊。 即使经过不缜密的思考，余生肯定是不会同意的，百分之一百二会生气。虽然是没见过他炸毛，但是人常说不生气的人一旦爆炸最恐怖。想想也知道，到时候余生就那样看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跟会说话似的，安亦承认自己受不了那种目光的攻势和谴责，总觉得有负深情就是渣男的感觉。 瑟瑟发抖。 再说，又不是真想分，不是没有感情了，能不提就别先提了。 不过只是因为情况有点麻烦而已，时间对不上，相处时间短而已，不算大问题，捱过这一年就好了。孤单寂寞冷那都不是大事啊，有电话有信息，又不是人间蒸发了。 安亦想想都心塞，明明有一个男朋友，结果还看不到摸不到的。 只能期盼余生能多一点假期，多一点时间回来看她了，这样莫名其妙，会突然让安亦想起寒窑苦等十八年的王宝钏，自己年纪轻轻居然有成为深闺怨妇的潜质。 哇，希望外面的小姐姐放余生一马，她可不希望余生跟薛平贵似的带个小姐姐回来，安亦放空大脑，远目。 可是余生长得这么好看，性格也好，打游戏还酷酷的，一定很招人喜欢吧。 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真的麻烦，安亦叹惋。 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啊。 安亦正发呆呢，突然手掌敏感的传来一阵疼痛，手被抓的生疼，手骨被挤压式蹂躏，红红的。安亦诧异的看看自己被捏着的爪子，又看看突然紧张兮兮面如寒霜的余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情况？ 怎么余生突然就生气了？莫非是她不自觉把想法说出去了？不可能啊。 “怎么了？”安亦也不抽回自己发热发红的爪子，忍着疼痛，看向余生。 又来了，又是这样专注的目光，目光犹如实质的利剑，一把虚空大火烧的安亦浑身都疼。这样的眼神，总会让安亦觉得余生喜欢她比她喜欢余生要多好多，总会暗恨自己薄情，然后莫名愧疚。 “你别不说话啊，到底怎么了嘛？”安亦抽回手，揉了一下酸疼的肌理，感慨男生的手劲是真的大，手是真的疼。 “你生气了吗？”余生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的声音，眸光潋滟却晦涩难明。 “嗯？我没啊。”欲加之罪，安亦被突如其来的指控绝倒，更加懵逼。 “你不高兴。”余生言之凿凿，清澈明锐的眼睛言之有物，似任何一点波澜无所隐遁，安亦自惭形秽。 余生对她情绪的感知是有多敏感，还是说她演技不佳无心隐瞒，未宣之于口，仅是心底的一丝犹疑和不信任，就能被所爱之人察觉。 瞧，这又是一个他比你喜欢的多的表现，安亦自嘲。 网吧的灯光明灭不定，这么多年的寿命也终是到了寿终正寝。网吧的窗帘向来是拉着的，室内闷闷的，空气不流通，有些呛人。而大中午的，网吧的人一如既往的少，假期尤是，空荡荡惨唧唧。 对话突然进行不下去。 “其实我怕痒，我也怕痒的。”余生突然低头，突然说话，看不清眼睛里的风光，不辨神色，突兀又匆匆。 安亦细瞧他，他下颚肌肉绷得很紧，表情僵硬的厉害，眼尾都有些发红，嘴角要垂不垂。 “哈？刚刚不是不怕吗……”安亦理了一下思路，从刚刚尴尬的场景走出来。可又觉得这对话莫名其妙，他说话颠三倒四的，看出她情绪不佳，又没有具体举措。刚刚玩他手心软肉分明是没反应的，现在又非要说自己怕痒，这是演哪一出？ 他身上压抑的情感太繁复太深重了，就如他飞蛾扑火一般的感情，全无底线的宠溺和因为一点回报就更加专注的凝视，这样纯粹，她承受不来的。相较之下，在去上海之前，他生活的全部都是她，都是这段感情，安亦总能想起来每次踏进网吧他的视线里，从眼帘到嘴角那一闪即逝的笑意。而安亦，有很多的事情，别的事情要做，要上学，想考出好成绩让大家羡慕，想要跟大家相处好关系，不被当成孤僻的人，想让爸爸妈妈更喜欢她，而不是围着弟弟转，想一个人看看书弹弹琴，发展很多兴趣爱好。 那么多不平衡啊。 而现在，安亦觉得余生快要哭了。 “我怕的，再挠就有趣了。” “我也可以很有趣。” “一一。” “别甩开我。” 行为昭示心理，余生正在为安亦之前轻松甩开他的手而惊惧恐慌，他总害怕，他抓不住一一，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他们的差别太大了，一一在按照她想过的人生而奋斗，而他却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一个在学校里汲取知识充实自己，而他只是在浪费自己无聊的时间。如果一一想，她可以当自己不认识他，她可以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而他，无能为力。 只要她想，甩开他的手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情。 事实上，安亦当时的想法也正如行为所昭示的，她在考虑分开的事情，这无非是一种抛弃。 即使说的再冠冕堂皇，也是抛弃。 “一一，我可以改。” 余生又拽住安亦的手，死死不放，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只知道用了全力。他想参与到安亦的世界里，让他们的生命紧紧纠缠在一起不可分割，可他们之间关系的维系，脆弱无比。 “我什么都可以改。” 安亦听到余生惊慌失措到无助的话语，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深深不齿。她简直就像是白嫖啊，她说分就分，因为一点小挫折就不想过简直不要太渣，看把余生小可爱吓成什么样了。这还什么都没说呢，若是真说出来伤了他的心，那才是得不偿失。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这么喜欢她呢？ 啊，我爱大风烈洒还有孤独的自由，或许还有一个余生。 安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