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圣诞节晚上出去吃饭吧！吃火锅！” “你们单身狗一起去吧，我圣诞要跟我们家亲亲去约会！” 关毅然决然的退出了单身狗宿舍的聚餐，眉开眼笑。 “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有对象的暂时不能称作是人了。” 安亦冷酷回击，用冰刀一样刻薄的语言甩回去。 “三个人吃火锅吗？我们去吃披萨吧。” “吃什么都无所谓啦，总之是要燥起来！” “哦哦。” “据说余生今天直播哦，看在圣诞节的面子上，老多小姐姐千呼万唤才播这么一回。”关清嗓子后，不忘提醒众人，她现在仍是粉丝后援会的中坚力量，在粉丝群里活跃的很，内部消息也比宿舍人关注的多。 “虽然我今晚要约会肯定是看不了，但是你们还是有机会的。”关一边挑选着美美的裙装和外套，一边说。 “那咱，早点吃完早点回？”安亦问其余两人，心里盘算着见余生一面，在直播间。 “你今晚守着余生过？意外啊。”眼镜娘吐露心声。 “他近期闭关修行，好不容易直播露脸，许久未见，分外想念。”安亦一边穿戴一边解释，心里想着月前送给他的礼物，不知道收到没有，他喜不喜欢。 因为想补给余生一份生日礼物，这个愿望迫切而猛烈，所以周日拒绝了同班小哥哥，她就当机立断，当晚就在购物的网站上挑选礼物。 安亦喜欢雅致精巧的小件的摆设，流星一样的灯光罩，莲池造型陶土制成的的桌品，枯枝笔筒或者简约优雅的戒指。网站首页总会私人订制顾客喜欢的东西，满屏都是她的心头好，搞得安亦没等选好余生的礼物，就先给自己买了些可爱的小东西。 还买了一对戒指，情侣的，就是她中意的那款荆棘蔷薇。这款戒指设计的很艺术，指环是荆棘的样子，男款比较朴素，女款细些，戒指开口，且多了一朵莹蓝石头雕成的蔷薇花。 美的蛊惑人心，让安亦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分分钟就下了单。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给余生买什么生日礼物。 她喜欢的小玩意配男生都太娘了，华而不实，余生也不喜欢这种风格，肯定也不会装饰在桌子上，会被队友嘲笑的。但是给男生的实用的礼物，又着实想不到，职业用的键盘鼠标买不起不用想，要不干脆送他鼠标垫？可职业用的鼠标垫也是专业外设，送了也是白买，不能轻易更换的。再就是送皮肤给他，可他堂堂职业，几乎是满皮肤的大号，他没有的皮肤也只能是稀有中的骨灰级，安亦也搞不到。 那为今看来，只能送些与电脑和游戏无关的东西了。偏他至今就一个爱打游戏的游戏的爱好，安亦苦恼着想着，要不送他一个保温杯？ 人总是要喝水的吧。 可是送保温杯寓意不太好，保温杯怎么说也算杯子，若是被理解成送“杯具”怎么办，这一刻安亦的想法尤其多，生怕走错一步，束手束脚。 送围巾手套帽子之类？他也不爱出门啊。 送大衣外套？太贵了，买不起买不起，学期末要谨慎。 那该送些什么，零食大礼包？喂他吃肉长胖胖，可是食物也太不心诚了，零食送女生会讨人喜欢，男生未必，尤其余生这种寡淡的不好口腹之欲。 emmmmmm，麻蛋，挑来选去真的心烦，外套买不起，区区一件白衬衫还是可以买的，不就是啃一个月树皮吗？谁在乎，就当减肥了。 安亦狠咬下唇，找出收藏夹里一家看上去就很酷很顺眼的店铺，那里男装都非常符合安亦审美，衣服上没有图样没有花纹，简单一色，当时收藏的目的就是为了以后买衣服给余生。 让他穿给她看。 现如今，经济不宽裕，先送一件衬衫聊表心意。 这家店铺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小贵。 正要付款，安亦突然又想到一个无比关键的问题，这件衬衫到底是直接寄去他那里，还是先买回宿舍再好好包装写个卡片寄过去。 直接寄过去倒是省事，关于余生的住址也知道电话也清楚。但是，他收到之后要是把这个当做路人甲给他的，不妥善对待怎么办？ 不不不，以他的性格，如果是粉丝给他的礼物，他肯定会倍加珍惜，但穿是肯定不会穿，绝对会束之高阁。 可安亦想让他穿，想让他知道这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啊，她苦恼的摇脑袋。 ……，等一下，直接跟客服说里面加一个卡片不就好了，里面说一句祝福的话，再加上署名，岂不是棒棒哒？一切完美解决。 可安亦还是想自己亲手写“生日快乐”给余生，想自己挑选卡片和礼盒，想亲自寄给他。 想至此，安亦爽快付款，将东西寄回了学校。 服装店是上海本地的，同城快递非常便捷，第二天中午安亦就收到快件了，与此同时收到的还有她的两只戒指。 安亦自己向来喜欢精致的小东西，文具也是一样。各色古风信纸信封，绸带包装纸，她宿舍堆了好多，虽然平时不用放着落灰，但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比如此刻。 安亦挑了一张浅色打底的纸，不是灰色不是褐色，翻出许久未用的银灰色钢笔，里面注满了紫色的墨水。 想了许久，还是觉得不用赘述。 情话说多了太假，道歉也说不出口，又不后悔，除了单纯祝他生日快乐的坦率心情，别的又太复杂，说也说不来。 “祝你生日快乐。” “安亦。（心）” 虽迟但到，安亦一笔一划的写了这八个字，字体华美秀丽，纸张简洁。 她用心包好，又找来一个蓝灰色的包装纸，细细又裹了一层，纸张版式像是报纸，上面淡淡的印着密密麻麻的英文字体，用做装饰。 鬼使神差的，安亦将情侣对戒里的男款“荆棘”扔到了生日礼盒里。 寄出包裹的时候，安亦又自觉有缩手缩脚局促不安的感觉。 学校里是有快递站的，从宿舍出门再走几步也就到了，方便快捷。可是从校内寄出去，地址也就暴露了，这相当于她大刺刺的告诉余生，她在尔雅上学。 前几天他来学校过生，阵仗那么大，若她稍微关注，也会知道他就在校内。可她当时没有选择现身，没有与他相见，就算是表明态度。这会儿又从尔雅寄来礼物，出尔反尔，态度不明，说不定一个会错意，他把这个当成过去两清以后只做朋友的信号，他们之间就彻底完了。 可出校门，走到一个远些的快递站又太麻烦，坐地铁在地底下无头的蹿。 这件事情明明能很轻松的搞定，安亦还真的懒得做这些繁文缛节故弄玄虚的事情。说到底，她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不喜欢在人潮中拥挤，宿舍躺着多舒服。 虽然是进亦忧退亦忧，但一切从简，还是直接从学校寄出吧。 明日愁来明日愁。 眼下，离寄出那件礼物已经过了快半个多月，余生那边渺无音讯，没有回复个只言片语，让安亦揪心的很。 “所以我们晚上到底吃什么嘛。”安亦嘟嘴左跳右叫，活脱脱一副吵人的熊孩子样，这人有间歇性抽风的毛病，更何况肚子饿了谁都叫唤，舍友们也都清楚。 节日使人狂躁，使单身狗疯癫，正常。 “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们跟你走，赶紧上路。”薯片妹一手拽过安亦的领子，提猫一样把她揪了出去，就她收拾的最慢，磨磨蹭蹭的，还有脸一直说说说。 “对不起嘛，我还想背那个小包！”安亦一闪身又溜回宿舍，将桌子上的斜跨流苏小包攥在手上，跌跌撞撞的锁了门，去追二人。 “等等我啊，宝贝儿啊，我腿短！” 安亦三人最终没找到什么好吃，今天晚上出来浪的大学生和刚入社会的年轻工作者们实在太多了，一路成双成对，要不是已经订好了座位，要不就是甜甜蜜蜜相互对视，一点都不着急的等待，不像她们，安亦还想赶紧回寝室看直播呢。 无可奈何之下，她们一人吃了份冒菜，就匆匆回学校了。 不得不说，有冒菜吃也是一种满足啊，安亦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心满意足，慈爱的望着身边两个舍友。 “圣诞的街道上还是不适合有我们单身狗污染空气，我们回去看直播吧。” “嗯。”两人看着周围灯红酒绿，眼巴巴望着小哥哥小姐姐们浓情蜜意，也都深以为然。 明明还不到些晚上八点，夜雾弥漫，安亦她们从校门外往回走，但是大波的同学们往外走，衬着她们形单影只，孤寂寥落。 仨影子并排在地上瘦瘦长长，安亦摆出一些奇怪的姿势，影子也相应扭曲，自得其乐极了。正当她看到身旁人嫌弃的眼神，自觉无趣，正想迈开大步继续走，突然又想起寄给余生的礼物。 他到底收到没有，若是收到了全无动静真让人失落，打个电话回来冷淡道谢也可以啊。 余生那么礼貌的小哥哥。 “安亦。” “安亦？” 同伴叫了她几声，安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愣是一个字没听见，思绪延续的深了，就将礼物从里到外剖开，又细细回想了一遍。 “卧槽！”安亦停在原地，脸部惊恐如鬼片女主。 “怎么了？”同伴问她。 “没，没什么，我刚刚忘记点青笋了。”安亦企图用食物掩饰刚才的失态，她方才想起一个事关生死的事情，出大事了。 沃日，寄快递时，寄件人和收件人的手机号都是必填的，当时想当然的就把现在用的上海的手机号填进去了。 这个手机号的微信是“关门打狗”。 送礼物的卡片里明明确确是以安亦的名义送的，这手机号，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余生肯定也会留意。他是个细心的人，肯定会从快件上的单子里找到这个号码。 若是苍天来个意外，让他觉得这个手机号眼熟，从微信上一搜索，就全完了。 关门打狗这个烦人鬼是安亦。 里子面子丢得一干二净。 余生记忆力很牛逼啊，安亦捂住脑袋痛苦的想。 这一刻，她恨不得双脚跺低，向苍天呐喊，“不要啊！杀人啦！夭寿啊！不活啦！” 接下来的一路上，安亦走的格外颓靡，颤颤巍巍，似乎一个支撑不住就要驾鹤西去的沧桑感一直挥之不去。 薯片妹和眼镜娘面面相觑，感慨安亦是真的喜欢吃青笋，没有点到对她的打击竟然如此之大，简直夸张。 然而，更夸张的还在后面。 安亦回到宿舍，游魂一样游荡回床上，面如枯槁的打开手机上的直播软件，心跳过速简直快要死亡，这个时候看到余生的脸对她简直就是一场大冒险。如果，余生已经搜索了那个手机号，发现她就是“关门打狗”，戏耍他长达两月之久，然后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她肉，一怒之下决定从此与她断绝来往，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 啊，今晚的阳光好灿烂啊，安亦远目，看着窗外一片漆黑。 蓝瘦香菇。 “大家圣诞节快乐。” “有好多朋友问我为什么不直播，那我再次解释一下。” “一般电子竞技选手的职业生涯都很短，我发觉自己还有很多不足，想要集中训练，让我自己变得更强。直播会让我分神，我需要关注你们在说什么。” “今天晚上，队长放假给我们，所以我偶尔上线一次。” “听说大家一直等我。” “谢谢大家。” “队长和经理出去玩了，老k去睡觉了，他昨天通宵打排位，学霸回家了，莲哥去跟女朋友约会了。” “莲哥有女朋友的，鲢鱼不存在。” “今天晚上不打游戏了，先看看你们送我的生日礼物，再随机读几个私信。” “上个月，生日在尔雅大学里办的，真的非常好，谢谢你们。” “然后我在基地陆陆续续收到好多礼物，大概有三四十个，我们现在拆开给大家看看，顺便谢谢那些送我礼物的粉丝朋友。” “谢谢XXX的灰机，谢谢。” “我先去把礼物都搬过来，你们等我一下。” 看到这里，安亦心一凉，满眼惨淡，恨不得咆哮出声。 居然还特么有这种操作！你就不能自己悄悄拆礼物嘛！显摆个屁啊！还直播！头一次收到礼物至于这么宝贝吗！有毒啊！一会儿你要是看我写的贺卡怎么办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事已至此，看着又只剩一把椅子的直播间，网友们还是很兴奋的，但是安亦恨不得一枕头锤死自己。 要上电视了……很恐怖…… 送一件白衬衫给主播，这种罪行堪比送情趣玩具吧。 现在唯一比较安慰的是，幸亏她不甚言辞不找事，表达方式简洁干练，就说了句“祝你生日快乐”。 谢天谢地，当时若是一个激动诗兴大发，洋洋洒洒写下半篇道歉歌，才是真完蛋。 在上百万网友众目睽睽之下露底，安亦自问还没这个魄力。 她是不是还扔了一个戒指到里面，安亦突然想到。 求看不见那枚戒指，谢谢大家。 剩下的就看余生怎么随机应变了。 从绝望再到最深的绝望，安亦其实从心底对他是满满的不信任，因为他从来不掩饰对她的依赖。从最开始，寸步不离，到最后，跨省追寻。打电话不行非要见面，好吧，一个月见一次其实不过分，他对感情的表达一直都是最直接的，喜则笑，悲则木，若不是凭着天生对情绪不敏感，是个面瘫脸，安亦觉得他就是个最稚嫩的孩子。 想要什么就哭闹的傻孩子。 现在这个傻孩子要在直播间演戏了，安亦觉得要完。 “有不少。” 余生回来了。 “我先拆一个小一点的，从……南宁寄来的，快递单上的字很小，而且有点模糊。” “快递单不能给你们看，不能泄露隐私。” “你们在包裹里写了直播间的昵称对吗，这个是房管大人寄的。” “是一个好看的手表。” “我会好好珍惜的，谢谢房管大人。” “……，第二个，看着这个箱子好大，但是不沉。” 安亦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抱枕？软软的？靠背？放椅子上面的？” “这样啊。” “现在不用，你们的礼物我都想好好的保存下来，不想随便对待。” “拆第三个。” …… “第四个。” …… 安亦看他拆了一个又一个，心惊胆战都成习惯了。 粉丝们送他的礼物各式各样，有贵的也有便宜的，手表水杯小雕塑，手绘图册和台灯，应有尽有，连一大幅粉丝亲手绣的十字绣都有。 还没轮到她的那份，说实话，送衣服的应该是没有谁了。 她又不是以粉丝的心态送的。 而且，看到衬衫直播间肯定会爆炸。 “这个是从上海寄来的，尔雅大学。” “大学离这里其实不远。” 安亦呼吸凝滞，死死盯着他找快递的手，白到发光，完美到窒息，但是无心观赏。 “一个仙人球？我会好好把它养大的。” 卧槽，居然不是，安亦觉得自己再也经受不起挫折了，一惊一乍，太考验心脏。 “其实队长已经在我们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放了仙人球，只不过摄像头看不到。” “但是还是谢谢‘熊木木’，你是电竞社的对吗？我记得你。” “谢谢你送的灰机，谢谢。” “下一个，也是上海寄来的。” 局促不安。 “还是尔雅大学。” 心跳急停。 “这个盒子扁扁的，也很轻。” 四肢僵硬。 “这个盒子很漂亮。” 呼吸困难。 “是……衣服？” 眼神呆滞。 “看样子是一件白色的衬衫，我从来没穿过衬衫。” 安亦已死。 “脱衣服？直播穿？” “不脱，不穿。” “你们说，送我衬衫的人绝对没怀好意？” 天道好轮回。 “有一张卡片。” 苍天饶过谁。 “祝你生日快乐，……” …… “……” …… 屏幕上，余生一下安静。 刚刚拆礼物的时候，虽然他话不多，却偶尔笑着，气氛和缓。眼下，眉无弯眼平唇紧闭，脸上僵硬着，莫名凌厉似的。 本来只是安亦被吓个半死，这下连网友都察觉有些古怪。余生看了一眼屏幕，看到弹幕纷纷问询，镜头诚实的将他板着的脸，黑亮的眼和坚硬的表情反馈出去。 “我刚刚肚子疼，没事。” “谢谢你的礼物。” …… “安亦。” 演技真的差，兄弟。 已经目露凶光，磨牙霍霍了。 ……，安亦又不瞎，看到余生先是恨不得冲出屏幕打她，后来又是陌生人的表情，连“安亦”都叫出来了，可见心情之差。 可以。 她就知道凉的不能再凉，昨日黄花谢了，花自飘零。 与安亦悟到的死局不同，网友们现在谁也无心思考。 看着余生的脸，现在大家谁还关注一个叫“安逸”的网友姓甚名谁啊，管她送的什么东西，小姐姐们集体盯着直播间余生的正颜流露出痴迷的光彩。小哥哥不常露正脸，不是侧脸专注打游戏就是连镜头都不开，残忍到不行。 好不容易的盛世美颜，除了截图舔舔舔，再不做他想。 弹幕的小姐姐都少女心爆棚，疯狂刷着，“我老公刚刚好MAN.”，“攻气十足！”，“求嫁！”，“老公以后不许关摄像头了，QAQ.”这样的话。 安亦现在也无心嘲笑弹幕花痴，更无心舔颜，满脑子都是某人嘴里喊出来的“安亦”，冷至骨髓，冰封灵魂。 MAD，我笑世人看不穿，凉凉三生三世恍然如梦。 这下子，她终于直观明了余生心中的愤怒，烈焰滔天。这次的祸事，是主动联系也不能偿还的罪孽，伏低做小跪地求饶也够呛，大概只能以死谢罪了。 以一段感情的死亡作为终生教训，也够残忍了。 她犯下的过错，一报还一报，等在这儿非要偿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