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火红的云霞烧着了半边天，海上的大风卷的热气肆掠，李英兰竟然睡出了一身汗。 在海上一连航行了十几天，她感觉气温越来越热了，她的被子越来越薄，感觉今晚可以只穿睡衣就寝了。 等她打理好自己出门，看见白薇正坐在门口刺绣，看样子是在守着她。 “娘，您睡觉的时候潘娘子来过，她说自家没啥值钱的东西，熬了一锅鱼粥说给您补身子。” “您饿了吗？喝不喝？现在还热着！” 摸摸空肚皮，她真饿了：“喝！” 进老二家的船舱用饭，就看佳音在摆弄牵星板，她的琵琶用布袋装起来防灰了。 想起好几日没有听见琵琶声，李英兰好奇的问：“崔嬷嬷在教别的知识吗？怎么最近不练曲了？” “没有呀，崔嬷嬷听说我在学观星和看航海图，她很高兴呢！还说让我好好学。” “至于琵琶……”小姑娘秀眉一挑。 “会两曲拿得出手就行，奶奶不是说过吗？” “不必事事精通！” 李英兰一边品粥，一边和孙女闲话。 “那你说说，现在你都学会了什么？” “我呀……唔琵琶练了两手，刺绣会绣花和鸟儿，字体只会梅花小楷，还学了点茶、插花，别的嘛……滑雪！” “我不知道学道经来有什么用？反正我认真学了，就等着回村让我师傅指点。” 李英兰舀粥的手一顿，不禁想打趣她。 “你真有出息，现在比你小姑还要万金油。” “听起来你跟着崔嬷嬷学了不少，不过都没有钻研其中，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 董佳音闻言很认真的思考。 “除了插花，现在我比较感兴趣的是观星和看海图，奶你不知道，我们跟着潘叔叔可好玩了。” 说起来，董家一行的三个孩子，在海上又找了新乐趣。大人钓海鱼的时候，他们必定在场。 “潘婶子还给我们讲了一个小故事，我说给奶奶听哦！” “嗯嗯，你说吧！”李英兰觉得潘陈氏熬的粥有点咸，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想法，她在慢慢喝。 “话说上古民间，有人自称为帝，此举触怒了天庭，玉皇大帝生气要惩罚，不许向凡间降雨。” “土地干涸，百姓受苦，天上的神仙听了哭声都不忍心，但不敢违抗玉帝的命令。” “这时，龙王从天而降，吸足了天河之水，张开巨口倾斜人间行雨，玉帝听说之后，将龙王打落凡间，压在山下受苦。” 李英兰有点听入迷了，继续追问：“后来如何？” 董佳音笑答：“山上树有一块碑，书写着。” “玉龙降雨犯天规，当受人间千秋罪。要想重登凌霄阁，除非金豆开花时。” 余下不用李英兰说，她也已经猜到了。 人们为了报答龙王的救命之恩，到处寻找金豆，想要金豆开花。 上古的传说，在祖祖辈辈之间流传，演变成了现在的占稻色。 随着董佳音的述说，一碗鱼粥喝完了。 “佳音，你已经拜了两位师父。” 董佳音笑容未减：“我知道，我不打算学占卜。” “那就好。”李英兰相信易经、天干地支、推背图、炊饼歌之类的占卜，能预测世事，必然有奥妙，但她觉得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少碰为宜。 小孙女学一学观星就好，万一再学占卜，未来怕是要成神婆了。 佳音亲口说不学，她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白薇在旁边不插话，就默默的听着，她总觉得婆婆拿小孩当朋友，很少用长辈的身份的自居。 佳音或者大哥家的花生，都喜欢找婆婆说话。 在白家她说话容易犯错，闷头干活就对了。 她有点羡慕这种氛围，她从前在白家的时候，有话想说不敢说，更不敢和家人闲聊，就怕家里人一言不合的要揍她。 白薇收碗筷拿出去洗，李英兰也准备离开。 此时都没有人注意到，董佳音的眼眶没有征兆的湿润了。 温热的泪珠儿滚落，顺着脸颊往下滚，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滴打湿手背。 董佳音自己也很诧异的摸了一把脸颊，看着指腹上的水渍，她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奶……阿奶！我……我们要有麻烦了！” 李英兰没当一回事儿的拍拍衣角，扯了扯衣袖的褶皱，还在心里感叹细棉的布料容易皱。 她漫不经心的答一句：“什么麻烦？” 董佳音不受控制的，眼泪夺眶而出，越落越汹涌，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出声，呜咽着说。 “我也不知道！” 李英兰听出了嗓音的不同，茫然抬头看向佳音，她孙女怎么没有征兆的就哭了？ 她印象之中，孙女上一次突然掉眼泪，还是在逃荒的路上。 那时候她们马上就要走进府城了，可是佳音突然痛哭不止，她还记得卫书贤很迷信的，说了一句什么话来着？ 她只记得当时的自己，特别不屑。 李英兰忽然心尖被拧一下，今天同样的，她虽然不迷信，但看佳音哭，自己也很难受，说不出来的难受，像是被人卡着脖子，不能呼吸。 “奶……”董佳音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拿着手绢擦拭眼角，手绢很快就湿了。 “怎么办！奶，你想想办法！” 董佳音要的办法不是怎么控制她的眼泪，她是在问咱家要有危险了，应该怎么办？ 李英兰急的原地打转：“怎么办？我连要出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我从哪儿开始想办法！” “事情总得起个头啊！” “来不及了，再不想办法就真的来不及了。” 董佳音一抽一抽的捏着手绢，再哭一会儿她的帕子就要彻底打湿了。 白薇就在门口洗碗，听见佳音的哭声她手上一个不稳，摔碎了一只碗。 嘭的推开了：“怎么了？出啥事了？” 她死都不相信婆婆会打孩子，那佳音怎么说哭就哭了？ 李英兰现在又急又心慌又没办法，孙女说会遇见麻烦，到底是什么麻烦？ 而且孙女为什么笃定有麻烦呢？ “佳音说，我们会有危险。” 白薇两弯柳叶眉一聚，脸上染上愁绪。 “我们在海上走了十来天，连暴风雨都扛过来了，还能遇见什么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