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到一塔就足够了，”虽然一直在往后退却，孙绍寒的语气却一直平静而镇定，“他的技能快用完了，准备反击。” 魅影师毕竟不是纯粹的控制法师，在快速对战的情况下，控制技能还没有多到能够实现循环控制的程度。 孙绍寒参照自己技能的消耗，便能知道对方技能消耗。 但他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操作能力。 在自己需要降低操作难度来保证操作速度的情况下，对方却能在同样时间内将每个技能操作至三段巅峰，使得己方不得不持续退却。 这样的操作能力，在职业圈都只有正处巅峰的玩家少数人能做到。 这真的是一个网游玩家能有的吗？ 孙绍寒打量了一下林风翼的角色形象，嘴角的微笑有些若有所思。 “就压制不住他吗？”连续后撤几次之后，郑天玄有点焦虑了。 他没有孙绍寒的这种淡然和耐心，他需要的是一场碾压式的胜利，不仅仅是帮会的胜利，也要是队伍的胜利。 在他看来，自己完全可以强行压过去，用技能突破对方的阵营，只要扛过几秒控制，就可以打乱对方的节奏，让其无法续控。 换做以前，郑天玄早就长枪一甩冲出去了，但是自从孙绍寒接手了队长的位置之后，也接手了他的指挥权。 在平常训练中，即便是他上场，孙绍寒就会把他当队员指挥，丝毫不会给他任何特殊对待。 这就很离奇。 按常理，郑天玄的身份是“玄天宫”最大的问题， 他如果只是老板，一切都好说，但他偏偏还要做队员。 他做了队员，如果全队能够按能力按特长各得其所也还好说，但他偏偏还要做队长。 他做了队长，如果只是挂名，也还好说，但他偏偏还要当指挥。 于是“玄天宫”就因此而给自己的联赛之路加大了难度。 招来了孙绍寒，确实是“玄天宫”巨大改变的开始。 谁都没想到，郑天玄竟然真的会让出队长的职位。 开始的时候，“玄天宫”的人都以为老板也就做个样子，最后指挥权肯定还是会在他手里，毕竟，大家都是见识过郑天玄的强势和不讲道理的。 ——什么队长不队长的，我可是老板，我要怎么样就的怎么样。 这才是郑天玄的本性。 可结果又出乎意料。 孙绍寒接手队长职位后，竟然真的开始独揽指挥与人员调配的大权了。 一开始，郑天玄还是会习惯性地插手干涉，但每次一干涉，孙绍寒就真敢黑脸，有一次甚至直接拿着合同进了郑天玄的办公室，拍在了他的桌上。 “郑总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人吗？合同上白纸黑字写明了，这是我来‘玄天宫’的第一条要求，郑总转眼就忘了？如果郑总继续干涉我的职务，那就属于违约！” 当时郑天玄人都蒙了，这……是我员工没错吧？ 在常规训练中也是，郑天玄一旦我行我素，在战斗中擅自行动，那么在复盘会议上，孙绍寒就会像批评队员一样地批评他。 那是真的不给面子。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郑天玄以前想都没有想过，做梦都没梦到过。 换做任何一个人，就算做了队长，名义上可以指挥所有队员，但是在面对郑天玄的“老板”身份时，总是难免顾虑重重的。 这一点，即便是赵燕平在“玄天宫”的时候，也不能免俗。 老板毕竟是老板。 人家首先是老板，其次才是队员啊，那是你能随便批评的吗？那是你敢随便批评的吗？ 可孙绍寒就是敢。 在当时的职业联盟，孙绍寒是林风翼欣赏的人之一。 就如林风翼所评价的，孙绍寒是一个“纯粹”的人。 “纯粹”的含义就是，该当如何就如何。 孙绍寒做事，永远是规则至上。 第一次当众批评郑天玄时，所有人都吓得差点咬到舌头，一个个猛地低下了头，看都不敢看郑天玄一眼。 郑天玄瞪着眼睛涨红了脸，在发飙与不发飙的边缘徘徊犹豫良久，最后居然忍了下来。 可能正因为出乎意料，郑天玄反而觉得新鲜，然后就没那么生气了。 这种微妙的心理的确是足够微妙。 古代有本经典武侠小说，叫《鹿顶鸡》，里面有个幽居深宫的皇帝。 作为皇帝，自然是人人敬畏，人人服从的，他也习惯了如此。 但一种生活状态持续太久了，人总会觉得乏味的，所以皇帝觉得挺无聊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有个小太监因为不认识他，跟他打了一架。 虽然挨了几拳，皇帝却反而很高兴，因为这是他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新鲜体验。 郑天玄和这个皇帝固然不一样，却多少有有些相同的体验。 倒也不是犯贱，主要就是新鲜。 而且郑天玄有更多的考虑。 一开始，他没有用老板的身份压孙绍寒，也没发怒，其实主要还是因为面子。 虽然一开始的初衷，是为战队挽回人气，但孙绍寒的确是自己大张旗鼓招来的。 甚至在记者招待会上，自己还表现了一番自己慧眼识人才的气质。 如果现在又把他辞退，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而且铁定会上热搜。 郑天玄什么事都干，就是丢面子的事情不愿干。 所以，气性过了之后，郑天玄发现，这倒是一个表现自己度量的机会。 越是重用孙绍寒，就越能显得他重视人才，胸怀大度。 不论别人信不信，至少郑天玄自己都快这么觉得了。 不过，郑天玄独断专横的性子，是骨子里的，哪里那么好改。 所以，在战斗中，郑天玄时不时就有克制不住的时候。 听了郑天玄的疑问，孙绍寒淡淡地回答说，“这样的控制水准，谁能压制得住。——而且，没有必要。” 孙绍寒向来以善于计算闻名，对于战斗中应有的消耗，会计算得很明白，而不需要的消耗，在他的指挥里是不会有的。 这一点就是他和郑天玄最大的矛盾。 因为郑天玄战斗时向来随心所欲。 听了孙绍寒的回答，郑天玄勉强克制，在箭塔的边缘停了下来，等待进攻的指令。 孙绍寒微微皱了皱眉，又说了一句，“退后！” 在郑天玄还没有做出反应之时，孙绍寒突然表情一动，脱口说，“防御！” 在他喊出这两个字的几秒钟之前，林风翼下的指令却是，“针对圣骑士。” 于是，在孙绍寒反应过来的瞬间，关小海突然从空气中现出了身影，一记“挽月钩”钩向了郑天玄。 郑天玄哼了一声，瞬间反手一个“横扫千军”。 对他来说，对面阵营中，除了那个魅影师，其他人都不可能给他造成威胁。 但就在他“横扫千军”将要成型时，眼前金光一闪，林风翼使出了“六军同驻马”。 郑天玄本能地一惊，猛地收回枪势准备后撤，但林风翼的这个技能与关小海其实是同时施放的，郑天玄没有把这个小盗贼放在眼里，所以第一时间并没有选择躲避，这样也就错过了躲避“六军同驻马”的最佳时机。 郑天玄和另外稍微靠前的两个队友同时中了定身锁足。 与此同时，灵狐吼了一声，一招“傲龙过野”直刺向了郑天玄。 郑天玄哼了一声，脚下虽然不能动，手上却毫不犹豫地使出了不需要脚步配合的技能“驭龙枪”。 “奶一下骑士，”孙绍寒依旧冷静地指挥队伍，“盗贼刺客，趁机反切！” 敌人偷袭的时候，也就是己方偷袭的最好时机。 队伍中的盗贼“司空”和刺客“冰刃”一左一右偷偷地摸了出去。 但是，他们刚刚经过箭塔，踏到峡谷边的草丛时，空气中金光一闪，一个近距离大面积的“旋风狂舞”突然呼啸而降。 这是梦幻舞者的风伤害技能。 狂风呼啸着一轮轮扫过草丛后，两个偷袭者避无可避，顿时被击打数次，现出了身形。 他们也不知道对方是预判还是常规防御，但偷袭现出了身形就算失败，所以两人只能嗖地又撤了回来。 孙绍寒却知道，对方并不是碰的运气，而是有的放矢。 两个队伍的对战，就是两个指挥者的棋盘对弈。 但与下棋不一样，棋盘上是你一子，我一子，轮流来。梦界对战是谁下子快，下子准，谁就是赢家。 所以孙绍寒瞬间就感觉到了对面指挥者的厉害。 压制性的连续控制，盗贼的潜行偷袭，梦幻舞者的攻击防御，这都是那个指挥者同时落下的“子”。 连续控制，是为盗贼掩盖行踪，梦幻舞者的技能，是防御己方的偷袭。 这些都是自己看到的，可能还有自己没有看到的。 自己想到的，对方已经提前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