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海棠院，齐瑶才有时间好好看看一路都乖顺跟在她身边的齐霄。 虽然大病了一场，但好在诊治及时，病气散去的很快，眼下瞧他的精神也是不错，只是打量着像是瘦了些。 齐瑶将齐霄拉近到自己跟前，揉了揉他的小脸，声音温柔，“这几天没好好吃饭吗？还是没有胃口。” 齐霄不想阿姐为他操心，忙道，“我没有挑食，常庆送来的饭菜很可口，我一口没剩的全部都吃了，阿姐你不用担心。” 齐瑶听着齐霄的回答，朝着站在一侧的常庆瞥了一眼，见常庆对着自己点了点头，就知道这个小家伙没有诓她。 玉竹知道自家小姐是疼爱小公子的，就赶紧端了糕点上前，捏起一块豌豆黄送到小公子跟前，笑着。 “奴婢瞧着小公子像是长高了些，小姐，听说小孩子在长个子的时候，看上去就会瘦一点，只要营养跟得上，一切都会无碍的。” 齐霄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体底子受损后，一直怏怏不乐，哪怕是被阿姐安慰过，依然在心里失落伤感着。 但现下，听见玉竹说自己长高了，小家伙顿时眉开眼笑，接过玉竹递上来的豌豆黄就大口的塞进口中，连连点头，“阿姐，玉竹说的没错，我是长个子了，你瞧，袖口都短了呢。” 看着小家伙急切的伸出自己的手臂证明，齐瑶煞有其事的看了看，果然是有些短了，就笑着揉他的发顶。 “没错，我们的阿霄已经开始渐渐长个头，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个小大人，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看来要赶快给阿霄置几套新衣服，最好能赶在祖母生辰宴前就做出来。” 齐霄现在最是依赖自己的阿姐，只要是有关于她的话，他都会尽数听进去，尤其是对于阿姐的关心，更是发自内心的喜爱着。 只是，听见阿姐提起祖母，小家伙脸上的笑容就减了一半。 他的这点变化是瞒不住齐瑶的，“怎么了？突然不高兴？” 齐霄仰起头，看着阿姐，杏眸里一片坦诚，“阿姐，祖母明明对你有些苛刻，还有些偏心，您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好？” 齐瑶倒是没想到这小家伙会向自己问出这种问题，看着他那双灵透的眼睛，齐瑶若有所思。 面对这样的问题，或许一般的长辈都会想办法糊弄过去，可是她对齐霄却并不想用这样的做法。 在她看来，齐霄虽然只有五岁多，可是他并非是大街上平民小贩的孩子，也不是田间农户的儿子，他是国公府的小公子。 他将来注定是要跟兄长一起扛起家业，他要走的路是一条仕途，是跟着世上很多人都不一样的道路，所以，她必须要在他年纪小小的时候，就用认真的态度为他讲解他所追寻的问题，告诉他何谓真实。 齐瑶温柔的注视着求知的弟弟，道，“祖母对我的苛刻我当然知道，她对我们的偏心，我也能感受到，而我之所以还容忍她，并非是我的脾气有多好，而是我不能跟祖母一样，只顾眼前得失，不看长远大局。” 说着，齐瑶就目视齐霄，耐心的循序善诱，“你想，如果我跟祖母关系不睦，在后宅中争的你死我活，到最后，受苦受累的那个人会是谁？” 面对阿姐的问题，齐霄紧绷着小脸上认真思考，“应该是父亲，你与祖母都是父亲的至亲，如果你们二人有龃龉，父亲就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没错，父亲身为镇国公府的顶梁柱，朝堂和衙门里已经足够他忙碌，如果回到家中，家里却是一副家宅不宁的样子，你认为父亲能得到很好地休息吗？” 齐瑶点了下齐霄的鼻头，语气渐渐变的沉重，“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如果镇国公府内乱不断，人心不齐，就会给那些在暗处盯着镇国公府的人把柄和机会，到时候，内忧外患，我国公府百年基业，恐怕就要毁之一旦了。” 齐霄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也从来没有想过在这平静之下，会有这样的激流和危险，顿时就被吓的小脸煞白，害怕的伸出手抓住了阿姐的衣袖。 齐瑶看见他这个动作，温柔的把他往怀里抱了抱，柔声开导着他。 “我知你想为我打抱不平，但祖母并非十恶不赦的坏人，相反，她还是我们的亲人，只是人无完人，纵然活到祖母这个岁数，她的身上依然会有缺点，但我们不能因为这些缺点而将她置于对立面，祖母对国公府是有苦劳的，就算看在父亲的颜面上，我对她也该有几分尊敬。” “只是……” 齐瑶的声音在这一顿，眸光亦是一闪，“每个人心里都有底线，只要祖母不越过我心中的底线，我依然愿意孝敬她，可若她踩中我的雷池，我也并非是个软弱可欺的。” 齐霄明白阿姐的这句话，仰起头，看向她，“就像曹家表姐与表哥那样，阿姐你能容得下表姐在府中给你使绊子，但却不允许她伤害我，因为我是阿姐你的底线，是吗？” 齐瑶一笑，称赞般的看向齐霄，“没错，阿霄果然聪明，一点就通，今日同你说这些，也是想要你明白，人立于世，面对有些事我们能包容就尽量包容，可该有的脾气与底线我们也要清晰的画出来。” “阿霄，你是国公府的小公子，将来只会面对更加复杂的人心，我只希望，不管你未来是碰见狂风暴雨，还是遇见惊涛骇浪，在保有仁心的同时，也要有颗勇敢无畏的心。” 齐霄听的似懂非懂，一时眼神中露出迷惘，可很快，小家伙就紧紧地抱着齐瑶的腰，将整张脸都扎进她的怀里。 声音嗡嗡，“阿姐，你说的这些私塾里的先生都没教过，我很喜欢听，以后，我能常常来海棠院同阿姐你说话吗？” 齐瑶明显感觉到齐霄对她的依赖，看着眼前这跟小树苗一样的亲弟弟，齐瑶当然不舍拒绝。 在揉了揉他肉呼呼的小脸后，就一口应下，“我的海棠院随时向你敞开，只要你有空，都可以来寻我。” 齐霄听到了最想要的答案，立刻欢呼一声，就匆匆叫来常庆，“快，去我院中将我的枕头拿来，今晚我要在阿姐这里睡。” 常庆听了吩咐，当即就要办，可还没跑出房间，就被齐瑶喊住，“等等，阿霄，你说你今晚要在我这里睡？” 齐霄看着阿姐犹豫的眼神，小家伙立刻扮作可怜的模样，嘴巴一瞥，委屈道，“阿姐这是要反悔吗？可是你刚才还答应了我，说以后海棠院我能随时来的。” “我是同意让你随时来，但不是让你住……” “阿姐，自从母亲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人哄我睡觉了，我常常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说到最后一句，小家伙居然还带上了哭腔。 齐瑶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小豆丁，忽然有种上当的感觉。 一抬头，果然看见玉竹和翠屏用一副‘你敢出声拒绝，你就没有心’的眼神瞪着她，瞬间，齐瑶有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滋味漫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