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地层之上，广阔的大地上正吹着阵阵狂风。

那风无止无息，吹拂四方。

很久很久之前，当核武刚被开发出来不久，人类就制造了可以在大洋那头影响到大洋这头的大威力核弹，只一发，便能引起遥远地球这边的波涛和海啸。

更何况，现在方项让不知多少发核弹一起爆炸。

如果不是地球在那时突然散发出了无穷无尽的灵能，将整个大地笼罩了起来，恐怕人类现在面临的便不光是这些狂风了。

狂风吹了许多天，这些天里，人们躲在屋里不敢外出，兽群躲在洞中不敢乱窜，整个世界除了自然之外，一切生命都变得平静了起来。

但有些个别的生命却不愿平静。

就在那天，风刚起时，方项就带着融合小组来到了天华公司的总部。

在那幢大楼里，他见到了殷振。

殷振坐在大办公桌后，没看方项，只是面对落地窗看着窗外呼啸的风。

宗澜带着十几个强大的灵能五级强者守在办公桌前，看着方项等人，虎视眈眈。

“你做了什么？”殷振问。

“毁了你的神。”方项说。

殷振笑：“我从来不信神。”

说着他抬手，手臂上的某个机械生命便分解成无数利刃，向着方项一众人刺来。

方项不动，面带嘲讽。

“那你信不信我？”这时左一明在董肖杰陪同下走了进来，用卫原的声音叹了口气。

他抬起手，轻声说：“小利，回来。”

于是空中那些可怕的利刃便立刻变得温顺，飞到他身边围着他转圈，仿佛见到主人的小狗正在撒欢儿。

宗澜瞪大了眼睛。

殷振的身子剧烈地一震。

他看着左一明的眼睛，然后从中看到了熟悉的神采。

“您竟然有连我都不知道的安排？”他苦笑。

“人总要有只属于自己的秘密。”卫原说。

殷振低下了头，然后又抬起了头：“我能杀你一回，就能杀你第二回。而且此时的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就算小利回到你身边也没有用。现在的你太弱。”

“但我身边有强者。”卫原说。

融合小组静默地展开了力场，于是方项便获得了莫可匹敌的力量，他从武轮中拔出黑刀斩向前方，于是一片黑色的雾便将前方的敌人全数笼罩。

宗澜和十几个强者发出惨叫，试图冲破黑雾，却在黑雾中寸断。

殷振身在雾中，看着那无边的黑暗，自嘲地一笑：“还真是讽刺。”

然后他也雨断成一地血肉见。

当董肖杰帮助左一明重整天华公司上层建筑时，方项带着融合小组回到了重明所。

迎接他的是成功老爷子和所有的重明所干部。

“风起时他们就走了。”成功抱住了飞扑过来的孙女后对方项说。

“抱歉，我拦不了他们。”他满怀歉疚。

“要说抱歉的是我。”方项说，“因为我答应了我的朋友，所以不论天涯海角，我都得毁掉他们的实验室。”

“实验室”不过是个空泛的概念，和“公司”一样，看似有一个实体存于世间，但实际上那些建筑与那些房间，甚至那些实验设备都不是它的本体。

人才是。

所以方项说要毁灭那个实验室，便等于说要杀了成功的儿子儿媳，杀了成纪好的父亲母亲。

成功眼圈微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虽然骂得凶狠，但还是爱着自己唯一的孩子的。知道他注定会死，他当然会难过。

但好在他还有个孙女，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成纪好扑在成功的怀里只是哭。

几天后风停了，人类的世界便又重新回到了正轨。

大洋那头的那片大陆，因为无数核武的爆炸而变得千疮百孔，太空署的力量被炸得四分五裂，不复当初。

上神已死，他们被推翻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天，方项骑上了黑魔，带上了李芽儿，离开了重明所。

因为在殷振当权期间依然跟重明所旧人保持同一阵线而被提拔为重明所后勤部主任的刘世杰，坚持要开车跟上照顾两人的饮食起居，结果被成纪好揍了一顿，这才依依不舍地挥手送走了两人。

两人一车驶入了荒原，向着遥远未知的方向而去。

“不好意思，又要带你开始奔波。”夜里休息时，方项拉着李芽儿的手一边看星星一边说。

“只要我们是在一起的，在哪里都好。”李芽儿说。

耳边的呢喃不断响起，指引方项的方向，于是方项便一路追着那对夫妇，直入荒原深处。

许是逃得累了，这天，夫妇两人终于开始还击——当方项赶到那个新实验室时，迎接他们的是一群光头。

时凌云站在实验室的门前冲方项笑：“又见面了。”

“你好，脆弱的手下败将。”方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时凌云脸色阴沉：“听说你变得很强了？我不大信，所以要亲自来试试。”

说着，他的身体开始变化，无数的节状肢钻了出来，仿佛一杆杆尖枪。他变成了十米高的异种，面目狰狞，但力量强得可怕。

“这个世界不欢迎怪物。”方项说，“所以我会送你去死。”

时凌云狂笑：“就凭你们两人？”

上千光头缓步向前，然后开始变化，变成了上千个高大而恐怖的异种，嘴里吐着毒或酸，牙爪摩擦发出恐怖的异响。

但就在方项准备迎敌时，他身后传来了异响，他和李芽儿回头的，看到的是漫山遍野的异种。

走在异种军团前方的是一个目光坚定的男孩。他大步走到黑魔前，冲方项点了点头：“你好。”

时凌云狂笑：“方项，这下你还不死定了？整个异种军团都赶来帮我了，你再强也没有半分胜算！”

方项没理他，只是冲乐虎笑了笑，然后抬头望向异种军团，问：“你爸呢？”

“我现在是军团长了。”乐虎说。

方项一怔。

“我问我爸，我妈妈在哪里。”乐虎说，“他说我妈妈在生下我后，就被他吃了。我问他这是为什么，他说除了对我之外，他对任何人都没有人类应有的感情，所以既然我妈妈已经生下了我，就没用了。”

“你……别太伤心。”李芽儿觉得这孩子好可怜，忍不住安慰。

乐虎脸上没有表情，淡淡地说：“没事。依他的理论，既然亲人对自己已经没有用处就可以杀掉，那么我就把他杀了。现在我是军团长，我说了算。”

然后他抬手指向了时凌云，大声说：“方项是我的朋友，把这个想害我朋友的混账给我弄死！”

震天的吼声与奔跑声响起，上万个异种扑向了时凌云，将他和被他变成了异种的光头们淹没在烟尘中。

之后，夫妇两人告别了乐虎，再踏上旅途。

那对中年夫妇逃得更快了，所以年轻的夫妇便只能以更快的速度追赶。

这场追逐，不知到哪天才能结束。

这中间的一天晚上，方项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一个无比强大的文明，拥有几乎已经达成了人类想象极限的科技，而且在那个文明中，人们几乎拥有无尽的生命。

直到有一天，一片星云缓缓接近。

那个文明慌了，他们用尽一切力量对抗，但却毫无成效。

与那片星云相比，他们比人类体内的微生物还要微小，只能任由那星云将他们的世界笼罩、吞噬。

他梦到那星云中传来雷鸣般的声音，询问幸存者愿不愿意成为它的奴隶。

幸存者跪了一地，向着那片星云叩首，然后带着他们残破的科技力量开始扫荡宇宙，寻找一个个拥有生命的星球，然后建立航标，引星云去吞噬。

直到某天，其中的一支累了，倦了，便借着另一种族的力量找到了一颗蓝色的星球，毁灭了这星球上强大文明的最强武力后，成为了这个星球的神。

梦中，他还看到了最后的光明，看到了那个坐在高塔中的生命体。

对方平静地与他对视，在生命的最终，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方项这才知道，原来死前那位上神心里并没有痛苦和绝望，因为他是以自由之身而死。

方项醒来，望着头顶无边的星空，想象着那团巨大星云正在其中游荡，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恐惧。

但他又想起了那个生命体临终时的笑容，于是也笑了。

是的，蝼蚁也会挣扎求生，但它们渴求的生，自然也是自由的生。

只要是自由的，那么生与死都不重要。

这时李芽儿也醒了过来，轻轻搂住他的胳膊，小声说：“刚才我就想说，结果忘了说……我两个月没来月事了，应该是……”

方项听着她的轻语，心里充满了激动和幸福感。

他将手轻轻放在妻子的小腹上，轻声说：“我们得给他造一个更好的世界才行。”

“嗯。”李芽儿轻轻地应了一声。

星空下，一男一女相拥，共同守护着他们还未成形的孩子。

那孩子会渐渐长大，降临世间，然后再渐渐长大，以自己的意志和另一个异性结为伴侣，生下他们的孩子。

这便是自由，这便是生命。

一代一代的孩子会不断向前，踩着父辈的脚印向远而去，直至破解最终问题，让宇宙产下自己的孩子，让那孩子再度形成新的宇宙。

这便是永生不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