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暖阳已过头顶，微微有了些西斜的意思。成群结队的鸟儿趁着天光和暖举家往暖和的地方迁徙，唯留声声悦耳的鸟鸣声在这天地之间。 御花园内，多余碍事的东西已经被尽数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座席，正好围绕在一个空旷的场地四周，以便在场众人清楚旁观。 待所有人坐定，皇后身边的主事公公快步走到场地中央，高声喊道：“传皇后娘娘旨意，比试开始——” 四周的人很捧场地鼓起掌来。 随后公公拿出一张白纸，按照白纸上所统计的人名，按照顺序选人出场。 最先开始的女子这边的“琴”。被叫到名字的粉衣小姑娘看起来有点紧张，走到琴边的这个路上绊了好几下，听到旁边有人嘲笑她后，神色愈加不自然，发挥的自然也就差强人意，最后一曲终了，只得涨红着脸退了下来。 之后的几个比她好点，但都难免有些因为过分在意而发挥失常。 当然，失常与否司重明这个一窍不通的人是完全听不出来的，之所以知道对方出了失误，完全是因为宋渺和悠娘二人在她身边点评的缘故。 要是她自己听，还以为前面几个人弹的都是同一首曲子呢，根本听不出头尾。几波下来，她已隐隐有些困意——刚吃完午饭，很难不会犯困啊——前头的曲子又如同催眠曲一般，每一个声调都在催她入眠。 司重明已经是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能睡着了，可是眼皮就是不受控制的往下耷拉。 “铮——” 震耳的嗡鸣声突然在耳边响起，一个机灵，司重明煞时间清醒过来，动作太过突然，还吓了旁边的宋渺一跳。 司重明看向场中，揉了揉眼睛才看清弹琴那人的样貌，有些意外地嘟囔道，“林瑶？” 这个礼部尚书家的嫡女她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光看外表还是和之前一样的知书达理。 一袭鹅黄长裙的少女如同四周那些在秋日里盛放的花朵一般明艳，端坐在古琴之后，出落得宛如一幅名家手笔的仕女图。偏偏这位美好的如同仙女下凡的姑娘，手里弹奏的乐曲却透漏出与自身气质完全相反的“大气”！ 不错，就是“大气”！ 没有其他女子琴音中婉转哀怨，也没有纠结于传统的情意绵绵，林瑶弹的是高山、是流水、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是风沙漫天的沙漠······ 激昂的琴声彻底扫去之前几个女孩子留下的无趣，在第一声响起的那一刻就完全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任谁都无法想象，一个女孩子的双手竟能蕴含了如此大的爆发力，仅靠纤细柔弱的指尖就能在众人面前谱写出一幅波澜壮阔的广袤天地！ 司重明隐约能听见男子那边有人低声惊呼。 不得不承认，林瑶确实有让人心驰神往的资本。 不过嘛······ 司重明眼中却带着一丝玩味。 比起林瑶流于表面的琴声，她更好奇的是既然林瑶在场，为何方才李俐出事的时候，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出现？ 昔日的姐妹落得那样的惨状，她不但无动于衷，更是连人影都没露，不由得不让人想起那次她和悠娘一起遇到歹徒，把比她还小的邢悠娘推在身前的事。 这人是个纯粹的自私鬼，不管再出色也好，司重明都秉持着自己的原则，敬而远之。 一曲终了，林瑶在众人炽烈的掌声中翩然退场，司重明无意间注意到她的视线往男子坐席的方向望了一眼。 难不成那边有她的心上人？ “她弹得确实很好。” 身边的宋渺突然说话打断了司重明的猜想，等她准备回答的时候却发现宋渺根本没往自己这边看。顺着她的视线，司重明看见了自家那个表情呆愣的大哥。 而大哥正在看的是······ 司重明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很好，司重赢，你死定了！ 下一秒，处在低落之中的宋渺就感觉身边突然掀起一阵冷风，重明在地上摩挲了一番，不知找到了什么捏在手里，对准前面的方向就扔了出去！ 她的动作太快，宋渺根本就来得及看清楚飞出去的是什么东西！ “哎呦！哪里来的石头块儿！”不远处，司重赢捂着脑袋痛呼不迭。 宋渺有些发愣。 司重明的声音却在她耳边响起，“我大哥就是个笨蛋，你不用为了他不开心。” “······” 司重明眼睁睁看着眼前少女白皙的脸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一片。 宋渺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司重明竟然已经知道了，她还以为自己藏得足够隐秘！ 重明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为什么一直都没问自己？她心里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会不会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是虚有其表，表面上标榜世家女子的模范，实际上却不知廉耻到喜欢她的哥哥？ 一时间，害怕和羞愧几乎快要挤爆了宋渺的惶惶之心。 “宋渺？宋渺？” 司重明的呼唤打断了宋渺的胡思乱想，她甚至连抬头看一眼司重明的勇气都没有，生怕在好朋友的脸上看到丝毫的轻视和嘲讽。 “停停停！你先别胡思乱想，听我说好不好？” 顿了顿，内心极度挣扎的宋渺最终还是把头抬了起来，眼中充盈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在看向司重明的那一刻不自觉的夺眶而出，两滴晶莹的泪珠直直落下，阴湿了前襟。 “哎呦呦！”司重明心疼极了，一把把人搂紧怀里，轻拍着后背低声安慰，“你别哭啊，我又没说什么。你别害怕，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也不会跟我那个傻哥哥说。你很好，特别好，我巴不得你给我做嫂子呢。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你···你不怪我？”宋渺抽泣着问。 司重明不知道她在刚才那个瞬间里脑补了什么，闻言有点奇怪的反问，“为啥怪你？有你喜欢我哥哥，简直是我们老司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应该放鞭炮庆祝才对。” “噗嗤——”她不着调的语气逗得宋渺破涕为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回了原位。“就会打趣我。” 见她笑了，司重明也跟着松了口气。刚才宋渺表情变得跟走马灯似的，着实让她吓了一跳。如今话已说开，她们姐妹之间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司重明也可以放开心思问出自己一直以来最大的疑问。 “宋渺，你的眼睛是正常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