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青稀里糊涂被张大嫂拉了过去，旁边的刘二嫂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冷哼：“这不是温寡妇么？这回徭役改了，你家也摊上大事了。” 刘二嫂一脸幸灾乐祸，好似温青青家真的要出大事了。 温青青懒得理她。 本来为了妙妙脖子上的伤口想找刘二嫂算账的，但看在青峰门找上门来的时候，刘二嫂家的男人儿子都来帮忙了，温青青就暂且忍下了这口气。 刘二嫂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 不一会儿，谭七叔陪着一个官府衙役出了屋子，温青青觉得这人很眼熟，还没想起来这人是谁，张大嫂先扯了她一把。 “青青，这位官爷不就是那日赶大集救下娇儿和小诚的那位吗？” 温青青想起来了，还真是县里拨给镇子上的那位衙役丁四保。 刘二嫂耳朵长，立马就凑了过来：“温寡妇，你咋和这位官爷认识的？我说一个你寡妇成天不着家，认识的男人还不少呢。” 温青青淡淡地笑了笑：“刘二嫂，你家皮蛋去年爬树跌下来摔断了胳膊，还是我给接上的呢，欠我的医药费你啥时候给？” 刘二嫂一听到这个钱字，赶紧躲到一边儿去了。 张大嫂就看不得她这个德行，低声嘟囔了几句，无非是说些刘二嫂喜欢占便宜之类的话。 谭七叔见大家伙儿都到齐了，便咳嗽了几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大家听我说啊，农忙过去了，这马上也要入冬了，上头说趁着这个时候将县城东边的沟子河给疏通疏通，这堤坝也要加修了，因此就得从村里征徭夫。” 徭役是几乎每年都有的事儿，五年前大秦内乱，这徭役就耽搁了两年，前年又开始了，县衙里都是循着从前的旧例行事。 以前先皇在位的时候，县衙包吃住，还给发点工钱，一个村子拢共才二十个名额，有些穷苦人家不等抓阄，主动报名去服徭役。 更多的富足人家就看不上这点小钱。 大冬天的谁愿意站在冷水里泡着，还得干苦活，不是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去遭这个罪。 刘二嫂便喊了一句：“七叔，就这么点事把我们叫来干啥？就按照以前的法子，谁想去就谁去呗。” 谭七叔叹了口气：“今年和以往不一样了，县衙来了新太爷，说是沟子河要大修，每个村出二十人不大够，得多出点，要每家每户年满十四岁、不足六十岁的男丁都去。” 哄的一声，谭七叔家的小院子就炸开了锅。 谁家还没个成年男人了？这大冬天的叫男人泡在冷水里，谁不心疼？ 成年男人也就算了，竟然叫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也去，这不是折腾人么？ 还有那上了年纪的老头儿，去了能干啥？万一冻着伤着了，说不得连这个年都过不去。 有人就嚷道：“那沟子河的堤坝年年修，啥事也没有，咋地今年就要大修了？” “就是，咱们庙门县底下这么多村子呢，一个村子出这么多人，站在在沟子河里头就挤满了，这也抡不开膀子干活儿啊。” 谭七叔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丁四保，大声咳嗽了几声，才叫众人安静下来。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们瞎嚷嚷个啥？县衙里还有话说，家里没成年男丁的，也得服这个徭役。” 众人便一下子把目光都投到了温青青身上。 整个谭家庄家里没男人的，可不就只有温青青一家吗？ 这县太爷是疯了不成，难道要叫温青青和温妙妙两个小娘子去沟子河干活儿？ 谭七叔也很抱歉，见温青青不吵不闹，心里倒是有些安慰：“青青啊，你别着急，县里还有话说，要是谁不愿意服徭役的，或者家里没有符合规定的男丁的，可以拿钱顶。” 温青青松了一口气，刚才她还真有些着急，正寻思着回去就跟赵梦河跑了呢。 原来还可以拿钱顶，这下子她就有数了，她现在别的没有，银钱倒是攒下了不少。 “七叔，”刘二嫂着急地问道，“这一个人头要多少钱顶上啊？” 刘二嫂的公爹今年五十了，她男人和大儿子也都符合这个岁数，家里只有小儿子皮蛋不用去。 但刘二嫂的公爹腿脚不好，天冷了两条腿就疼得厉害，男人又是家里的劳动力，每年冬天得去镇子上给人帮工挣俩钱好过年。 大儿子谭荣登正在读书，老夫子说这小子读书很有几分天赋，刘二嫂平时没舍得叫大儿子干活儿，这就把儿子养成了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样子。 这么一家老小大冬天泡在冷水里秀修堤坝，非得冻坏了不可。 村里和刘二嫂家情况差不多的有好几家，都七嘴八舌地问谭七叔。 谭七叔再次看了看身边的丁四保，脸上现出了苦笑：“官爷说，一个人头要五两银子。” “啥？五两银子？”刘二嫂猛然尖叫一声，就好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叫声粗嘎难听。 “哎呦我的天爷啊，这不是要人的命吗！今年秋日收成不好，一家老小正愁着这个年关咋过去呢，现在县太爷又来催命，我们一家子干脆上吊死了算了！” 刘二嫂“扑腾”躺在地上，就开始踢蹬腿儿了。 谭七叔被闹腾得头都大了，见丁四保一直不出声，只好硬着头皮把剩下的话全说了：“这次修堤坝，上头也不发钱，另外你们还得自己带干粮……” “啥意思啊！谭七叔，你这是要了我们的命！” “谭七叔，你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咱们白干活儿还得搭上干粮！” 院子里吵吵嚷嚷的，谭七叔咳破了喉咙也压不住了，他大儿子谭永志不得不大声吼了几句：“你们找我爹干啥？我家也得出人呢！这是上头的意思，我爹也管不着啊！” 众人安静下来，这才注意到穿衙役衣服的丁四保。 一片寂静中，刘二嫂忽然喊了起来。 “温寡妇！你认识这位官爷，你和这个官爷熟得很，你给大伙儿求求情啊！” 大家顿时疑惑起来，温寡妇竟然认识官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