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朗气清。 朝阳刚露出一个头，沈家茅草屋就热闹起来。 于家人果然来了，还不止来了于建生一个。 赵小梅那对可恶的公婆也一并来了。 苏小七准备了苦荞茶，摆了一盘晒干的花生和核桃。 赵氏和老于氏在堂屋正中就坐。 客人分列两边，只有于家长辈有座，后生晚辈便都站着。 钱氏看到于家来人了，前后脚跟了过来。 一进来看到这架势，吓了一跳。 很快反应过来直奔主题：“粮种了，我赶着要，快些给我。” 苏小七看了站在她身旁的沈昀一眼，他会意，请她在于家两老对面坐下。 “大舅母急啥子，这里有我相公特意买来的核桃，你拿石头砸点吃。”苏小七招呼一声。 喝下一口茶的于建生突然捂着肚子缩在了凳子上： “痛，好痛，痛死了……” 苏小七惊声叫道：“天啦，大姐夫你身子是不是最近不太爽利。” 苏小七的表情过于夸张。 于建生被吓到了，忙不迭地说他没有，他身体好得很。 苏小七一脸认真：“看你印堂发黑，双眼浮肿，面色发白，气血淤积，是不是最近老是咳喘？” 于建生惊讶地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 苏小七心道：她能不知道吗？明显的感冒症状，来了苏家才一会儿，都连着咳了好几回了。 沈昀趁机道：“小七会些医术，姐夫不如让小七把个脉。” 于父脸色难看地道：“我们可没钱。” 于母黄氏有些紧张自家儿子病情，可同样舍不得花钱，便用手肘怼了赵小梅一下。 “她不是你亲表弟婆娘嘛，看她莫收钱哦。” 赵小梅脸上一红咬了咬唇哀求地看向苏小七。 “哎，都是自家亲戚，说钱太生分了。 我免费给姐夫看。”苏小七“呵呵”一笑，心无芥蒂。 演了一场戏，总算是名正言顺地把到了于建生的脉。 他的脉搏是真的滞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导致赵小梅八年都生不出孩子的原因就出在于建生身上。 苏小七心中有了决断，递给沈昀一个肯定的眼神。 两人眼神交汇，旁人并无察觉。 “啷个样，我儿有莫得啥事？”黄氏看着自家儿子那风一吹就能倒的身子，面色泛着不健康的白，心里有些打鼓。 “姐夫身子不适，需好生调理。”苏小七斟酌着言辞。 她在想用什么样的方式既不伤害于建生的男性自尊，又能让他明白问题出在他身上。 苏小七大概说了一下于建生的身体问题，然后以开药方为由拉着赵小梅往房里去了。 “什么，我，是我相公他，他不能生。”赵小梅捂着嘴，青紫的下嘴角肿着，一碰就痛。 苏小七抿唇，一字一句地重复： “没错，你身子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 “不，他们不会信的。”赵小梅先是一脸惊慌，然后捂着脸哭了。 苏小七有些无奈，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赵家女人的爱哭特性。 她不擅长哄人，把沈小妹召唤来，她找沈昀商量去。 把她的想法跟沈昀一说，他立刻有了主意：“交给我。” 眼见让自己头疼的问题被沈昀大包大揽，苏小七松了一口气。 她折回房间看赵小梅。 沈小妹和赵小竹一左一右一人一句，可似乎效果并不好。 因为赵小梅认定于建生要是不能生，她这辈子就注定了没有孩子。 她觉得后半辈子没啥依靠，不想活了。 苏小七听她过不去就要死要活的，一掌拍在她的肩上。 “原先别人都说你有问题，你要死要活便罢了。如今明明是别人的错，你还要说泄气话。 我看你是存心不想活，也不想让你大姨，祖母他们好好活。” “莫得，我莫得这个想法。 “你祖母重男轻女，暂且不说。 你大姨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 你却为了这么个渣男要死要活。 你这不是要活活气死她吗。” 苏小七的话说得已经很重了。 赵小梅承受不住，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还没有停，房门打开。 于建生被沈昀引着进来，也哭了起来。 苏小七头疼。 沈昀朝她们招手，把人都带了出去。 门一关，里面哭声更大了起来。 苏小七眉心皱着，问沈昀怎么跟人家说的。 沈昀瞪她，让她不要瞎打听，这是男人的私密事。 苏小七嘴一撇：“切，过河拆桥。” 要不是她聪明机智，发现于建生的问题。 赵小梅很快就要被于家老两口给逼死了。 这边说着话，钱氏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不停地吆喝着让苏小七把藏起来的粮种给他们。 苏小七烦她得很。 心道她给自家闺女嫁了这么一家人，出了事，也不说关心关心，就晓得自己。 真自私。 苏小七心里骂着，站在她身边的赵小竹突然出声： “我娘心里就只有小弟弟。 我跟我大姐、二姐，全都不重要。 我二姐走了这么多年，她就当没生过她。 从来都没想过把她找回来。” 这事苏小七在书里看到过。 钱氏肚子好使，共生了四胎五个孩子。 前面四朵金花，分别以梅兰竹菊排名。 后面终于让她盼来一个儿子，自此宝贝得很，取名宝贵。 赵小梅性子绵软懦弱，由着钱氏揉搓。 赵小兰却是个烈性子。 某日与钱氏因小事大吵一架，跟着来村里卖货的货郎跑了。 从此音信全无。 钱氏也从没想过要去寻她回来。 现下村里很多人都以为钱氏只生了三女一儿。 赵小竹本是沉默寡言的性子。 也是钱氏前些日子的行事彻底寒了她的心。 以至于她现在对钱氏也生出了抱怨。 “她那么可恶，我可不能便宜了她。”苏小七拍拍赵小竹的肩膀，扯起一抹假笑来到堂屋。 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来。 “喏，粮种就在这里，还剩下三斤。 两家都要，不如你们自己商量着分一分。” “啥子，一共就三斤，还要两家分。 苏小七，你肯定还有，快拿出来。”钱氏怒了。 她一大早地守到这里，就是为了拿到免费粮种。 她却告诉她，只有这么多，那可不行。 “大舅母要是不信，不如自己去找，反正这里你比我更熟。” 苏小七这话是暗喻钱氏以前动不动就跑到沈家来抢东西。 却不知以钱氏的厚脸皮才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因为沈家住的是他们家的老房子。 所以她一直都将沈家的东西视作是她的，可以予取予求。 趁着钱氏为难苏小七，于家老两口，抢过布袋就往怀里藏。 沈昀凉凉地提醒：“大舅母，粮种没啦。” “嘿，拿出来。”钱氏马上调转枪头对准黄氏。 “我们先拿到的。”黄氏梗着脖子喊。 “我管你的。这是我亲外甥家。”钱氏不在怕的。 于家老两口对视一眼，互相扶持着冲向门口。 钱氏连忙追上去扯住布袋不松手。 两厢抢夺之下，一阵乱哄哄的。 苏小七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三斤粮种闹腾起来，心中止不住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