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七倒是想打来着，可不是还没来得及嘛。 她顺着赵光棍喷火的眼神看去。 撞入了一双深似清潭的眼中。 沈昀！ 苏小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是一向都说要藏拙，要低调吗？ 今日竟然当众扇人耳刮子。 莫非哪根神经搭错了？ 赵光棍暴怒想还手，可举起的手怎么都打不下去。 他被沈昀浑身的气势所慑。 可怕，沈昀整个人太可怕了。 那张俊朗的脸上嵌着的那双眼眸紧盯着他，阴凉的冷芒阵阵射出，让他有种绝望地感觉。 仿佛溺水了，伸手出去却什么都抓不到。 他鼓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举着手一动也不敢动地僵在当场。 “哎，哎，哎，赵德行，你莫要冲动。”里正赵保仁拉住他。 凑他耳边小声提醒：“人家沈小哥现在可是秀才。 在县太爷面前回话都不用跪的，你算个屁东西，你驼子敢往他身上招呼。” 身旁其他的人也都在劝：“就是嘛，手里才拿了别个婆娘的铜板子，这就要翻脸了。” “你们，你们都帮到他，都帮蛮……”赵光棍本来就不敢打。 他再浑，也知道规矩。 只是平白遭扎了一下，又被沈昀打这么大一耳刮子，搞得他在村人面前颜面尽失。 找不到台阶下。 他扯着嗓子边凶巴巴地骂，边捡起属于自己的铜板麻溜地走了。 赵光棍是什么尿性，村里人基本上都了解。 故而并没有人因为他被沈昀打了而有不适。 谁让他手贱要摸人家婆娘呢？ 对于他的离去也没有任何人有别的想法。 很快在赵保仁的组织下大家又继续前面的工作。 少了故意寻衅的刺头，接下来的事情非常顺利。 一家一家的称，一家一家的结账，四十多家，一直弄到掌灯时分。 好不容易弄完，把所有卖苦荞的人都送走。 里正太太于氏看着院子里点的两盏油灯心疼得脸都皱了起来。 慌忙过去灭掉一盏，小心翼翼地收到房间里去。 赵保仁啐了她一口：“小气婆娘。” 转头对着沈昀笑呵呵，还着重看了一眼苏小七摆在桌面上的铜钱。 今天花出去的油灯钱转个手的速度就能赚回来，心疼个啥子。 苏小七正在盘账，沈昀突然凑近。 她看了一眼没管他，继续低头把最后的账理清楚。 却听沈昀指着记苦荞的账本小声道：“娘子，这黑苦荞五千零二斤，普通苦荞一万零一百斤。 一共一万五千一百零二斤。” 苏小七抬头说这账她知道，不用他特意跟他说。 毕竟她付了三十五吊钱出去。 零头啥的她就不算了。 沈昀凑得更近地道：“娘子，我允了里正十斤一文的好处。” 苏小七皱眉：“啥？” 沈昀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答应了里正的必须要给他。 “一共一万五千多斤，除掉零头就得一千五百文。” 沈昀解释着，说她要是不愿意的话，这钱等到明日他给她。 苏小七眨了眨眼睛。 怪道不是里正这么好说话，前前后后地忙活着。 她拉住还在解释的沈昀，小声道：“没关系，我们给就是。” 心道：“沈昀啊沈昀，你倒是个会做生意的。” “难怪你要做大官，玩得一手借力打力的动作。” 苏小七爽快地支付了赵保仁一吊五百钱。 喜得赵保仁露出一口黄牙，不住地朝小两口道谢。 “那里正你看，这些苦荞……”沈昀道。 “堆在这里，先堆着，没问题的，你们想啥子时候来搬，就啥子时候来搬。” 赵保仁手里捧着好大一串钱，心里美得“滋滋”冒泡。 朝着自家婆娘不停地晃着铜钱。 看看吧，他们家不用上山受那罪，照样比他们割得最多荞麦的人都赚得多。 而且这回他可没有仗势欺人，也没有搞小动作。 而是靠他‘辛勤的劳动’换来的。 赵保仁从于氏那里成功收获到赞赏的眼神。 美美地送了苏小七和沈昀离开。 踏着月色走在乡间静谧的青石板路上,苏小七捏了捏肩膀，有些疑惑地问沈昀： “你先前便答应了里正，为啥不跟我说。” “怕你不同意。”沈昀倒是实在。 他说着以怕苏小七迷路为由拉住了她的手。 正好赶得及听到苏小七心中腹诽： “呸，说得好听，怕我不同意，我有那么小气吗？” 沈昀点头，又摇头。 印象中苏小七对钱财看得特别重。 她要是赚到钱了，一双桃花眼会笑得眯成月牙儿。 但她似乎又真的不小气。 每次不管她挣多挣少，她总会在城里给他的家人带些东西回来。 挣小钱就带吃食，挣大钱就会带衣衫。 见沈昀不说话，苏小七怕这事影响两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革命友情’主动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笑着道： “其实你这事儿干得不错。” 想想赵保仁平日里为人不咋样。 但今日却实实在在地帮了他们大忙。 要不是他开口背书，凭她和沈昀估计要费上不少的周折。 回到家中，只剩下等门的沈小妹，其他人已经困了睡去。 两人草草吃了夜饭，冲了凉，进了房间。 两个人似乎都还没有睡意。 沈昀想了想问道：“那些苦荞要用来做甚？” 苏小七看他张嘴，原本很紧张。 她生怕沈昀提到她不愿意说的“空间”等事情上。 但听到是这事，立马松了一口气，掰着手指头解释道： “一部分可以做成苦荞茶，喝了对身体有益，自家留些，其他的拿到城里去卖了。 我告诉你哦，我先前剩下的卖了三十文一斤。” 沈昀挑眉，找人收割最多三文一斤，他这小娘子却有本事翻十倍。 厉害！ “再有一部分可以制成药材。” 苏小七说在《本草纲目》中有记载，苦荞味苦，性平寒，能实肠胃，益气力，续精神，利耳目，炼五脏渣秽。 在《千金要方》、《中药大辞典》中对苦荞也有记载，其功用甚大，可安神、活气血、降气宽肠、清热肿风痛、祛积化滞、清肠、润肠、通便、止咳、平喘、抗炎、抗过敏、强心、减肥、美容等功效。 说到中医，这是她家传的，她一下子找到了在现代与家里人理论药性时的感觉。 一口气“吧啦吧啦”地说个不停。 “小七是如何学的这些医理？”沈昀试探着道。 不管是从苏家来看，还是从另一个层面来看，她都不大有可能学到这些东西。 苏小七一愣，这话戳到她了，心里止不住地想起现代家中的情况。 她的父母、哥哥，以及叔叔伯伯家的兄弟姐妹。 他们所有人都一样，还不会认字就要背药经。 这些东西早就深深烙印在骨子里，就算她后面改学农学也没忘记。 她想了想，憋出四个字：“家学渊源。” 心里不停地叹息：“好想他们，好想好想。” 沈昀仔细地分辨着听到的两句话。 一句是苏小七当沈昀面说的，一句是她心里想的。 她想谁，是苏家人，还是那天在街上看到的那群乞丐，亦或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