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便是钱氏。 沈家昨日那么大的手笔，她怎么可能放过？ 起先她不知道，还以为跟村里人说的那样，买苦荞粒的是里正。 毕竟他是县太爷的岳丈，几十吊钱还是花费得起。 可今天一大早里正家的赵海娥和赵小花姐妹俩就跑来告诉她，昨天发动全村人去元宝山上收割苦荞的却是沈昀和苏小七。 钱氏拍着手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我看到他们两口子坐到那里帮忙，还以为是里正老爷看他们认得字了。” “哎，我起先也以为是我大伯得了县太爷的命令来收的。 可海娥说他们走的时候可是给了我大伯一吊多钱了。 还说租用他们家的院子每天都要给一文了。”赵小花把信息透露得差不多了，一脸羡慕地继续道： “沈家嫂嫂不愧是城里头来的，好有钱哦。” 钱氏看着姐妹俩，完全没有想过她们为什么这么好心跑来告诉她这事。 此时她的心里已经完全被这个消息给镇住了。 同时她也琢磨开了。 这么多年，沈家的东西哪样没有她的份？ 可自打这苏小七进门后，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家吃大白米，穿细棉布，吃甜糕点心…… 虽然他们也时不时地会给他们家送。 可用脚趾头想也晓得。 大头肯定是他们家自己吃用了。 送给他们家的不过是他们不吃的一点角角，根本不值一提。 就像这次收苦荞。 他们家一家人上山切，累死累活地才得了多少铜角子？ 他们倒好，给啥子都没干的里正一甩手就是一吊多钱。 “好个没良心的，我找她切。”钱氏越想越气，只觉得苏小七花的就是自家的银钱。 她跳着脚撸起衣袖往隔壁沈家冲。 赵小花连忙跟上去劝说她不要冲动。 赵海娥的反应则是直观多了，就跟在两人身后捂着嘴笑，一脸的幸灾乐祸。 苏小七给赵氏喂完药出来就听到自家院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她一侧头就看到怒气冲冲地钱氏撞了进来。 二话不说揪住她的衣袖就指着她的额头骂她： “好个泯了良心的婊子婆娘儿，窝屎窝你脑壳里头了，鬼眯日眼的莫得点子想头……” 钱氏上下嘴皮子轻轻一翻，一大串本地方言骂人的话涌出。 苏小七愣愣地听着。 具体的请恕她听不懂。 不过大意她是理解的。 钱氏应该是在骂她没有良心。 但她就不明白了，她怎么就没有良心了。 “求日瞎了你的眼珠子，哪个是亲，哪个是疏，都不晓得喃。 你给别个那么多好处钱，啷个都不想下子你屋头亲戚……” 在钱氏的疯狂输出下，苏小七终于听明白了。 合着钱氏找上门为的正是昨天收购荞麦粒，以及自己租用里正家院子给一文钱的事。 她眯了眯眼睛，猛地甩开钱氏的手，退后一步上到台阶上。 居高临下地看着略显肥胖油腻的钱氏。 人说相由心生，从前苏小七不大相信。 看到钱氏的时候，她觉得言之有理。 钱氏人长得胖，本应心宽体胖。 可奈何她有一双吊梢三角眼，看人的时候就像拿着锥子扎别人。 让人十分不舒服。 更何况她这张嘴，说的那些个难听的脏话了。 苏小七紧紧蹙着眉头，脸上的不悦堆积，她清了清嗓子淡淡地回应： “这一大早的，我当是谁了，原来是大舅母呀。 莫不是今天大舅母家水不够用，没有刷牙洗脸就跑出来了。” 摆明了这是骂她嘴巴不干净。 钱氏听着这话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赵小花提醒她，她才反应过来。 瞧着苏小七骂人不带脏字，她怔了怔，很快双手一插腰，泼妇本性上头。 对着苏小七唾沫横飞，又是一阵对她本人和祖宗八代的问候。 苏小七就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跟钱氏对骂，除了费嗓子还有失身份。 骂赢了也不过是泼妇之流，有啥意思。 还不如以静制动，等到他不的时候，把 苏小七能忍，可她身边的沈二蛋却是个冲动地。 朝着钱氏扑过去：“你，你个坏女人，不许欺负我大嫂。” 钱氏被猛然冲上来的沈二蛋推了个踉跄。 原本她就是来找事的，只是苏小七除了不轻不重地说了那么一句之后就再没有二话。 搞得她有一肚子的手段都没法实施出来，只能扯着嗓子大骂。 这会儿沈二蛋撞上来，那正好。 她逮着沈二蛋的衣领，将他牢牢抓住，对准他的脸就要一耳刮子下去。 “二蛋。”苏小七一声叫，手里备好的银针早就飞出，刺中钱氏的手腕。 她大叫一声，扔下二蛋。 苏小七连忙伸手捞住他。 这才避免了他被摔在地上的险况。 不过沈二蛋还是被吓得“哇哇”大哭，一个劲儿地往苏小七怀里钻。 苏小七哄好他，将其交给站在身后的沈小妹。 这下她不打算忍了，冷着上前，重哼一声道： “大舅母当真是好狠的心。自家的亲外甥也能下得了这个狠手。” “我呸，就这狗杂种，他也配当我的外甥。 他不晓得是从哪个卡卡角角里捡回来的野种。” 这事是实情，但钱氏在这个场合说起来，未免太诛心了。 况且还当着沈二蛋的面了。 苏小七柳眉皱紧：“那又如何，我婆母当他是亲生儿子，我和相公、小妹也当他是亲生的弟弟。” “哼，我呸，老娘不给你瞎掰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让沈昀出来，他不在，你就喊赵三娘出来。 喊他们来跟老娘说，他们啷个对外人比对亲娘舅屋头还好。” 钱氏闹了一场，气性发得差不多，开始想起到这里来的正事了。 苏小七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院子外面聚集的村民，从刚刚三三两两的看热闹，现在已经越来越多。 她心头一冷，突然走向钱氏。 钱氏以为她也跟沈二蛋一样，想要突然袭击她。 想也不想，用手推了她一把。 “啊……”苏小七大叫一声顺势往后退，一头栽倒在地。 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嘴一抿，眼眶一热，眼泪便流了出来。 她一边用衣袖抹泪，一边哭道： “大舅母说的这是啥子话， 明明晓得我相公到县学读书去了。 我婆母……身患有疾，刚喂了药睡去了。 你还偏生要找他们，这不是为难人嘛。” 苏小七这一哭，顿时让那些纯粹来看热闹的人有些看不下去的感觉。 原以为是又一场泼妇骂街式的吵架。 那可好看了，你来我往的，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头蹦。 听着就觉得过瘾。 可眼看着好像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这就很不带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