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和苏小七对视一眼，沈昀侧手接了一个匣子对赵大山道： “还有这个，是小七特地收拾出来给外祖父的。” 这是苏小七刚刚让果儿从骡车上拿下来的，他打开一半递给赵大山。 “人参？”赵大山看到里面一根茎发达，形似人形的东西，不由得瞪大眼睛。 这玩意儿他只有在城里头给贺员外家修院子的时候看到过一次。 他从没想过自家能得到这东西。 苏小七笑着道：“是人参，泡水，熬汤都可以放，或者切成片让外祖父平日里含些，提神益气，延年益寿。” 这是玉容为了感谢她治好了她一直以来的头痛，送她的百年人参。 一共送了五根，她只留了一根，其他的给了老于氏和赵氏一人一根，这里赵慈一根，再准备给玉氏一根。 这一根起码得值百十两银子。 赵大山双手颤抖着，他朝正屋看了看，有些遗憾自家老汉今天又上族长家里下棋去了。 不然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另外苏小七叫来果儿又从骡车上拿下来了一篓子的银耳。 正好钱氏出来，赵大山连忙把人参收起来了，把银耳交给她，苏小七跟她说了一下银耳的吃法。 最近银耳在绵州城里很出名，价格也挺贵。反正以他们家的情况，肯定是买不起的。 可人家一送就送了一竹篓子。 饶是钱氏刻意想要挑什么毛病，这会儿也说不出口了。 不过她眼睛也是尖，一眼看到了赵大山手里抱着的长方形红木匣子。 她转过身去想要拿过来看看，却被赵大山挡了回去。 成亲二十来年，对于钱氏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她要是看到人参，肯定转头就把它卖了换银子。 这可是昀哥儿两口子明说了要给他老汉补身子用的，哪能任她折腾。 所以赵大山稳稳地抱住了，钱氏连个边都没有沾到。 苏小七和沈昀听说长辈不在，也没有久留，又从骡车上拿了另一份要送的礼送到二房的堂屋。 赵大山答应等到他弟弟赵二胡回来转告他们一声。 如此沈昀和苏小七便一起去了赵氏族长家里。 其实这族长赵仁说起来还是赵慈的堂兄。 两人共一个祖父。 只是两家在上一辈便早早地分家单过了。 赵仁作为长房承继了赵氏族长一职。 老兄弟俩关系倒是一直很亲近。 赵慈时不时便要到族宅来找他的老兄长一块说话打发时间。 这次冬至节送节礼，自然也得给这赵氏一族之长送。 到了赵氏族宅，在门口刚好遇上撸着山羊胡须往外走的赵慈。 两人连忙行礼，将来意说了一番。 赵慈微笑着点点头，对于这个以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外孙，一举就考中了桂榜头名。 赵慈内心是十分高兴的。 他总觉得他算是延续他一直求而不得的心愿。 要知道他自从中了秀才以后，可是连续考了五次，愣是没有中举。 到后面家中孩子越生越多，生计都困难了。 他没有办法，才回到村子里来做了一个教书先生，好歹收点束脩养活家人。 虽然他已经放弃了，但是他内心里深处对于要科举之事还是很执着的。 正是因为这份执着使得他这个人不太懂人情世故。 更不喜欢理俗务。 以至于好端端的一个家被钱氏那个大儿媳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赵慈以前是没心思管，现在有心思，却是没有精力管了。 而且据他所知，除了不知去向的二孙女赵小兰以外，三孙女赵小竹和他的小儿子赵六顺离开赵家之后，日子过得可比以前好多了。 就连他那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伴老于氏跟着他的大闺女日子也好过多了。 好几次都让人给他传话说让他一并过去。 芙蓉庄里多的是房间，大闺女家里的孩子都是孝顺的，连那外孙媳妇都是个好的，他们住在那里绝对不会被人嫌弃。 不过赵慈这个人对规矩很看重，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愿意让自己的长子为难。 老于氏双腿走不得路，跟着大闺女去庄子上享福去了，这事儿村里人瞧着还能理解。 他好好生生的，若是也跟跟着去了，那像啥子话。 别人还不知道要啷个说他的长子。 赵家村的规矩长子承继祖屋，也主兼奉养老人的职责。 “外祖父，外祖母让我来问你，你可要去庄子里住？”沈昀每过来看他一次就会提一次，这次也不例外。 赵慈依然摇头。 沈昀便不再多说，只告诉小七给他送了一支人参来，平日里没事可以吃一些。 “我吃个啥子人参，留着给你外祖母吃，她年轻时受了苦。”赵慈推辞。 他身子骨好着了。 一天天的啥事也不用干，年轻时就会读书考学，现在老了，没事就在族宅这里与族长下棋说话。 不像老于氏，年轻时，因为将就着他，自己一个人把六个儿女全都养活大。 家务庶务啥事都一肩挑。 可老了，却还享不到福，把一双腿给瘫了。 对于她，赵慈不是不愧疚的，可让他老人家放弃现在的悠闲日子去照顾老伴，那也是不可能的。 反正以前他试过，受不住，这才没有拦着钱氏把她送到赵三娘那儿去的。 这些赵家的隐私苏小七以前不知道，也是跟赵氏亲近了后，偶尔听她提到的。 赵氏倒没有别的意思，言语间主要还是解释的成分更多。 因为怕苏小七顾忌着自家养外祖母招人说闲话，所以才会把赵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说出来。 所以听到赵慈这么说，苏小七也不意外，心道他年轻时不知事，老了倒是还懂体贴妻子了。 只是对于老于氏来说却是有些太晚了些。 毕竟她苦楚也是吃了，不过看到赵慈这般模样，再想想老于氏那性子，苏小七觉得自己现在算是能够完全理解老于氏了。 为母则强，身边的男人还不中用，自己再不要强些，岂不是没有活路了。 “外祖父不用担心，外祖母那里也是有人参的。”苏小七心里不管怎么想，面上却是很恭敬的，只是到底没有什么情分。 抛去孝道不提，苏小七还真有些看不上赵慈的为人。 考上了秀才又如何。 当个家治家不严，有了钱氏那样的儿媳妇。 也不管事，膝下四子二女都是老于氏一人拉拨大，这比现代的丧偶式教育还要吓人。 苏小七满脑门子的牢骚，被握着她手的沈昀看了个正着。 他无奈地叹息一声，无法出言责备苏小七对长辈不敬，只能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不要再放纵思绪想下去了。 苏小七猛然惊醒，对上沈昀那双了然的眼眸，心神一跳，连忙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