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一张圆桌，三把椅子，没有特意分主次。 但苏小七和沈昀二人心中无愧坐得端正。 贺秋磊却是有些蔫搭搭的。 他佝着腰，微低着头，有些抬不起来。 不过很快，他身边站着的小管事钻出来抢道： “不，不，不，苏东家，是小人的错，小人是瞒着我家主子跟小三子联系的，想着花银子把方子买到手才告诉主子……” 没想到今天交易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东家晓得了。 这其中的官司苏小七不是很清楚，她低眸看向沈昀。 她知道昨天沈昀出过一趟门，为的就是贺家之事。 所以她可能问沈昀比较清楚。 沈昀几不可见地眨了眨眼睛，算是默认了那小管事的话。 苏小七微微蹙眉，难怪沈昀昨天建议她选择与贺家合作。 本来她是有些不愿意的，只是不愿意跟沈昀在正面上发生冲突罢了。 若只是底下人做的事，贺家当家不知道的话，或许他们可以合作一把。 想清楚这茬，苏小七很快就收拢好情绪，绽开一抹亲和的笑容。 而那边小管事已经跪倒在地，把他这么多日以来的谋算说了一个彻底。 “苏家会做苦荞茶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但在超市后面的小院里做，你是怎么知道的？” 贺秋磊看到苏小七的态度好转了一些，但他依然觉得是自己理亏，迫不及待地把问题问出来。 这是要当着苏小七夫妻俩的面解决的意思。 “这，这个，是小的打听到的。”小管事低着头，背上已经汗湿了。 苏小七也不管小管事了，只看向沈昀。 她相信如果沈昀插手了的事情，那么就没有他查不到的。 果然沈昀道：“我没记错的话，这位管事你姓刘，叫刘一手。 你父亲的亲妹妹嫁给了赵家村里正的亲弟赵保义为妻。” 沈昀这话不可谓不绕，但意思又表达得很清楚。 苏小七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指着刘一手道：“哦，我明白了，你家姑母是赵保义的妻子赵刘氏。”也就是赵家村里骂街一号选手刘翠祥。 在苏小七初来乍到之时她就意图欺负她，却反而被她顺势推进了元宝河里。 所以苏小七才对她印象深刻。 沈昀点头，意思是她说得没错。 如果有赵家村的人帮忙，刘一手能够知道她不算什么。 但他能够准确地找到超市后面的小院，这一点苏小七还是不能理解。 “这很好理解，因为有人从一开始就盯上了你。” 苏小七在赵家村收了苦荞之后，雇了赵老实的骡车运送到绵州城里。 只要有心之人跟着骡车走上一回，位置什么的不都暴露了吗？ 再守在院子后门，看看有谁进出，稍微一打听就出来。 沈昀的声音并不小，他就是故意说得那么大声来敲打刘一手的。 “所以这是人家处心积虑地想要对付我们。”苏小七听出沈昀话中的意思一脸无奈地叹息着。 “哎，那啥，我贺家同是做茶叶的，虽然很羡慕这款新出来的苦荞茶，也打算收一些回去做。 但真心没有想过要用卑鄙的手段来获取制茶的方子。”贺秋磊听出些意味来，连忙否认。 这事他没做，这锅他可不背。 苏小七道：“若是这样，倒也罢了，合作倒是可以一谈的。” 贺秋磊先是一惊，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接着便是一喜，他坐直了身子，想要追问。 但此时雅间的门被推开了，店小二送上来了石头脍鱼片。 贺秋磊虽然着急想要询问合作的细节，但这个时候却强行压了下来，温和地笑着招呼苏小七和沈昀用饭。 他人生得普通，又是圆脸，笑起来的时候便显得有些憨厚的感觉。 但苏小七是知道贺家茶行在巴蜀一带的名声。 她并不会认为贺秋磊会像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憨直厚道。 无商不奸，这话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 何况是贺秋磊这么年轻就已经被孟氏家主确定成为了未来的东家。 再看他如此沉得住气，苏小七觉得她更应该慎重对待他了。 不过她也没有什么害怕的，左右有沈昀在了。 贺秋磊再厉害他能厉害得过即将要成为一代权臣的沈昀吗？ 他不算则矣，一算，谁也别想躲开。 于是她顺着贺秋磊的话把目光转移到了桌上烩鱼片上去了。 鱼鲙贵在刀工，所切鱼片要薄要细，上佳的刀工堪称绝技，颇为人称羡。 像这醉风楼的厨子，切的鱼片，就跟轻纱一样细薄，一整条鱼被片成了整齐的鱼片堆叠在一起就如迭起的丝纱。 正好沈昀为她夹了一筷子放进她碗中：“娘子，先尝。” 苏小七谢过，夹了一筷子：“唔，好吃。” 又白又嫩，吃起来滑而不腻，味道极好，入口即化。 她投桃报李，也给沈昀夹了一块鱼片，沈昀没有抬头，但弯着的眉眼却显示出了他的好心情。 小夫妻俩旁若无人地互相夹菜吃菜。 反倒是贺秋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三人在声声赞美中，一盘烩鱼片吃完了。 贺秋磊很快又要了一份。 苏小七此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她看向沈昀，沈昀点点头，示意时机已经到了，可以说了。苏小七这才与贺秋磊谈起详细的合作方案来。 “我提供制茶的方子，不收费，但我要分红。” 贺秋磊面色微沉，心道仅仅只是提供方子就要分红，这未免有些太托大了吧。 虽然苏小七这边有沈昀这个解元老爷，但这事事关贺家整个家族的利益，贺秋磊有些不乐意。 “你也看到了，为我制茶的人都是我的弟弟妹妹，我与他们休戚相关。 他们绝不会因为银钱而背叛我。 一百两不行，二百两不行，兴许再多也不行，而且制茶的方法繁复，也不是一个两个人就会的。” 苏小七将苦荞茶制法分作十步，每人掌握一步的事情说了。 贺秋磊震住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他很清楚制茶之家，为了独家的方子做什么防备的手段都是正常的。 “苦荞茶虽及不上你们茶行的碧螺春、大红袍等茶叶名贵。 但它胜在便宜，而且受众人群广，以后必定会有更大的市场……” 苏小七摆出了她有心要将苦荞茶叶推广出去。 以后生意只会更好，只是她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她还有粮铺要经营。 “我向来信奉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苏小七说得了，当下也是住了口，正好第二锅烩鱼片也来了。 她便若无其事一般吃起来。 她吃饭的姿势优雅，小口小口地吃着，有些赏心悦目。 贺秋磊看了一眼，便察觉到了沈昀凝视的目光，连忙侧头，他斟酌再三道：“此事事关重大，恐怕孟某还要回去告知家中长辈一声才是。” “这是自然。”苏小七放下筷子，拍拍手起身要走。 贺秋磊连忙起身要送。 沈昀却回过头来道：“孟少东家留步。” 沈昀的声音很温和，却有一种莫名的压力，让贺秋磊不敢无视他的话，而是选择顺从地站在旁边，目送他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