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于掌监。”姬景行礼。 于汇看了姬景一眼。 这一眼太复杂，八岁的姬景很难读懂其中的含义。 “起来吧。”于汇指着一旁站着的另一个太监道，“咱们底下这些没根的人浑着叫几声干爹干儿子，奴婢们也都当了真，我也想着给他们个寄托，也任这风气长了下去。” 于汇顿了会，刻意看着姬景道：“我不能收你，会让人眼红的。这是我干儿子，今日你认了干爹，日后日子也好过些。” 姬景没有开口应话，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于掌监这种奴婢里的大人物怎么会特意关照他？ 他无权无势，入宫也不久，还办坏了差事，惹了皇长子发怒，于掌监怎么也不该对他特殊照顾。 这背后一定是有目的。 这目的是什么呢？ 姬景想不到。 他不想卷入这些是非，也知道他根本就拒绝不了。 他当即跪下磕了头，认了干爹和干爷爷。 后来，那个太监在御前侍奉时犯了大错，被活活杖毙了，就连于汇也受了罚，挨了几板子。 姬景说不不上来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只觉得荒谬。 他入宫有段日子了，自然也知道了入宫前的验身有多重要，素未谋面的于汇会帮他是担了多大的风险。 这事一旦暴露，二人都逃不了一个死字。 于汇帮着他，皇后也问他的年岁，这是为什么呢？ 姬景想不明白。 他更想不明白的是，他第一次见天颜时，皇上对他的好。 皇长子已经散了学了，姬景在明华殿内整理东西，手正碰到皇长子临摹的诗句上，忽然听见膝盖碰地的声音，他抬起头的时候，殿内已经跪了一片。 姬景自然知道是有某个大人物来了，他顺从的跪了下来，等着主子发话。 皇帝迈进明华殿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姬景。 八岁的孩子在一群少年中格外亮眼。 皇帝收回目光，道了句起，他看向随侍的太监：“去把皇长子近日的作业拿出来给朕看看。” 姬景目光一凝，他刚刚跪的匆忙，顺手抓着一副毛笔字跪了下去。 姬景并不认识上面的字，但这幅字是谁写的，毋庸置疑。 陈有自然也看见了姬景手中抓着的字，忙斥道：“大胆奴婢，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姬景心神一恍惚，皇帝那边已经出声：“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骂上人了。” 陈有转过身来跪下，赶忙答道：“奴婢瞧见这奴婢手里拿的像是殿下的字帖，一时心急，在陛下面前喧哗了，奴婢该死。” 皇帝的目光顺着他看过来，姬景才后知后觉的捧着皇长子的字帖请罪。 “奴婢犯了大错，请陛下责罚。” 皇帝看着他没有说话，殿里的人屏息以待。 陈有不敢在这时候出声，也安静了下去。 姬景捧着字帖的手颤抖着，八岁的年纪让他很难有足够的修养去承受主子的怒火。 姬昊朝他走了过去，弯腰拿起这张字。 “道合君臣义，恩深父子情。化机元不偶，天意竟何成。”皇帝诵念出声，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 “放肆！” 皇帝发了怒，殿内奴婢身心俱颤。 “是谁把这诗带给皇长子的？给朕查！” 姬景的身子也抖了起来，皇帝怒气犹自不消。 “传旨，明日，让明华殿的讲官都给朕在殿前跪上两个时辰，不准皇长子求情。” 皇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姬景身上，也将男孩的恐惧尽收眼底。 这诗对他而言，是讽刺。 他和姬景哪还有什么父子情，不管是谁把这诗摆到二人面前，都罪该万死。 “都给朕滚下去。” 皇帝话音刚落，姬景微微松了口气，正要跟着一块退下，皇帝指着他：“你留下。” 姬景的身子一僵，跪在原地惶惶不安。 等到所有人都下去了，皇帝询问道：“你叫什么？” “景。” 姬昊啪的一声把纸拍到桌上，怒道：“朕是问你姓名，不是你的名字！” 姬景有些害怕，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伏在地上：“奴婢自小无父无母，故而无姓，景是奴婢的名字。” 无父无母。 皇帝被这四个字伤到了。 他顺势捏着桌角，久久不发一言。 姬景也静静的等着他的宣判，一句求饶的话也不说。 终还是皇上败下阵来，他凝着自己的儿子，不解道：“你为什么不求朕？” “主子赏罚都在一念之间，不因奴婢求饶而变，奴婢不想哭泣求饶，惹了主子烦心。” “抬起头来。” 皇帝松开了手，蹲下身去。 “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姬景低着头，乖顺道：“奴婢不知道，给了奴婢栖身地的人都这么叫奴婢，奴婢也就有了这个名字。” “认识这个字吗？朕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