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白薇落入水中那一刻,短暂的眩晕让她得以解脱,江水洗去她身上的脏污,未觉风浪寒意,反倒清爽许多。
“昭蕙,别怕,我会让你活下去……”阿越双臂如桨飞快划水,不停跟她说话,很快就游到码头库房处。
他上岸后抱起沐白薇,远远望着官兵手里的一簇簇火把,似有片刻分神,旋即收回视线,扬手抹去沐白薇脸上的水痕。
“你这样冰清玉洁的女子,就该是干干净净的。”
他轻柔拭去她脸上的污渍,露出清秀可人的面容,沐白薇心中剧颤,羞惭避开他怜爱的目光。她轻推他胸膛,从他怀里跳下来,弯腰拧去衣裙的水,却挥不去心底的哀伤。
“我早就不干净了,不值得你对我好。”她不想骗人了,更不想再骗他,“阿越,我不爱你,我原本想离开你,只是……无处可去。”
沐白薇低下头,阿越看不清她的神情,自顾自地笑道:“你不爱我,无所谓啊,至少,我这辈子爱过人。”
他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走向某处老旧库房,沐白薇缓缓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泪流满面。他都知道,却没有抛下她,他毫无保留对她好,哪怕她不是个好人。
她曾经不稀罕卑微之人的爱慕,但在这一刻忽然懂得,人有三六九等,爱却不分尊卑。在她最落魄的时候,遇见最爱她的那个人,幸或不幸,无从言说。
沐白薇只想追上他,亲口告诉他,逃到天涯海角,她都不再怕了,多活一天算一天,她也想好好爱一回。
阿越却没等她,打开那扇木门步入库房,就像隐没在黑夜的魅影,从她眼前彻底消失。
“阿越,等等我……”沐白薇心慌意乱,顾不得害怕冲进那片黑暗,直到撞上他冷硬的后背,悸动不安的心才放下来。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阿越抬手点燃烛台,昏黄烛光逐渐驱散夜色,暗影里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全身五花大绑悬吊在房梁上,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顾旻……”沐白薇满眼错愕盯着昏迷的血人,难以置信地看向阿越,“你把他抓来的?你又想做什么?堂、堂主不会放过你啊!”
他不是要带她走么,何苦再去招惹他们?眼下莫说离开漳州,就连码头也逃不掉!
“堂主应该就快到了。”阿越抬头欣赏他的“杰作”,语气平静到可怕,“昭蕙,我替你好好教训他了,谅他以后都不敢欺负女人,不过,留他这条命还有用处,暂且让他多活几日……”
沐白薇听不懂他说的话,急得拉他衣袖:“阿越,够了,你快走吧,你抛下我也好,我只想你活着。”
阿越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她,嗫嚅着唇说不出话,除了利用,沐白薇对他还有感情?她不可能爱上他,却希望他活下来?
“我骗过你好多次,你为我杀人造孽,都是我的错!”沐白薇说不清她的心意,她哭着推他走,“阿越,你不该因我受死,除了你,世上再也没有爱我的人了,你若还不恨我,待我来年忌日,到我坟前送束花吧,我、我喜欢白玉兰……”
阿越猛地将她拥进怀里,他们同床共枕时,都未曾贴近她的心,此刻生离死别,她对他交付真心,再无遗憾,死亦甘愿。
“来不及了,昭蕙,我不会给你送花,也不要你记得我。”阿越眼眶涌动热泪,隐忍着轻吻她额头,“我的爱太卑劣,不值得你怀念,就让我这个罪人,无牵无挂地走吧。”
他听到码头传来迅疾脚步声,深吸口气放开她,直奔角落捡起几袋沉甸甸的火药包,毫无惧色系在身上。
“不要,不要再做傻事……”沐白薇回过神,冲上前跟他拉扯,“你说过爱我的,你怎能抛下我……阿越,连你都不要我,我还怎么活啊……”
“昭蕙!”阿越用力抓住她肩膀,血红双眸直视着她,“照我说的做,你就能活下去。”
话音刚落,乌泱泱的人群冲进库房,阿越果断扳过她的肩膀,沐白薇透过酸涩泪眼,愕然看到苏芷香和商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