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鼻子一酸,心尖像是被温柔的手掌揉过,一股暖意里夹杂着一丝疼。
吸了吸鼻子,小小男子汉很傲娇,他抬头望天,看树、看屋檐、看天,就是不敢看大家真诚以待的脸。
旁边符文鹤对他此时的感受深有体会,当初他对李婆婆坦白的时候,夜里躺在婆婆身边,也是一直侧身,躲在被子里偷偷抹泪。
他们还小,经历足够坎坷,在董家住的这些日子,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
两个人回到屋子里,符文鹤在纸上写:“都要走了,你真的不找李婆婆聊两句吗?”
看过字,李长生泄气地坐在床沿,用手指扣被褥上的花纹,符文鹤不敢打扰他,不再劝只陪坐。
李长生坐了半个时辰,才瓮声瓮气地开口:“我想过,可是话到嘴边,不知从何说起。”
符文鹤又伏案继续写:“我们俩人未曾交换过的小秘密,你敢告诉李婆婆吗?”
李产生摇头:“我不敢。”
符文鹤勾唇一笑,继续写:“我先你一步,主动交代,现在心里除了坦荡,还有一丝心安。”
“你说奇不奇怪,秘密说出口,反而没有再胡思乱想。”
李长生看着未干的笔墨,怔怔发呆,他们同榻而卧,自认亲密无间,他竟然还有事情瞒着,只愿意告诉李婆婆一个人知道。
再次抬头,李长生看见了符文鹤眸中的鼓励。
……
李英兰的屋子里,一大一小,相对而坐。
沉香有平息凝神的作用,李长生学习了半年医术,已经能分辨那块上好的香木价值不菲。
他均匀了呼吸,终于对李英兰开口。
“我娘她是个大夫,爹娘和离后,带着我一路行医,一路归乡,熟料天灾不断,让我们在半路上碰见鼠疫。”
“我娘有救世济人之心,她见不得生灵涂炭的惨状,便和当地的医馆一起救治病患。”
“起初鼠疫的蔓延有被控制,可是知府老爷贪生怕死,他弃城而去,带着府兵逃跑,还将城门上锁,导致全城百姓慌乱,没有人愿意坐以待毙,他们不再听话,不愿配合治疗。”
“所有人被困在一座死城,物资匮乏,渐渐的,感染的人越来越多,医馆的大夫们也相继倒下,此时兴起一波巫医。”
“他们在城中大肆开祭坛法会,分发一种药水,说喝了包治百病。”
“我娘说巫医给的是虎狼之药喝不得,岂料百姓竟然群起而攻,说她妖言惑众,扬言要烧死我娘。”
“我娘拼死,将我保护下来,转交给她治好的病患,这家人答应带我逃出城,算是报恩。”
李英兰默不作声听他讲诉,语气虽然平和简练,但死城的压抑和鼠疫的恐怖,她岂会感受不到。
心知传统医术因为信仰不同和民族地域不同,又被细分为道医、藏医、巫医、苗医等,她不通此道,那波突然冒出来的巫医,是何居心?李英兰不敢妄加评论。
她只接言问:“你们如何逃跑?”
“从护城河一直游出来,不会泅水的人必死无疑。”
李英兰倒吸一口凉气:“所以离开死城之后,一路逃到了临安?”
李长生嗯了一声:“上岸活了一半人,我们朝官道走,发现沿途逃难的人很多,便一起来到临安,结果临安也是一片哀鸿。”
“婆婆,其实那一筐红薯,我拿给跟我一起出来的人吃,那是我第一次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