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我不是你娘,我没你这个儿!”
这句话喊出来,老妇人心角抽疼,年轻男子有片刻失神,好半晌才说。
“娘,我现在是你唯一的儿子,你真的不要我吗?以后谁给你养老送终?!”
“我宁愿没有人给我养老送终!”老妇人声嘶力竭的喊出来,一口痰卡在喉咙。
“咳咳……你走吧,以后别再回来了!”
“我就当你,当你死在外面了。”
年轻男子终于害怕了,哭着跪在地上哀求。
“娘,我当海盗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让咱家有一口饭吃吗?”
“大哥是怎么病死的,您不清楚吗?”
“官府不给充足的药材,军医本事再大,也不是神仙啊!大哥的是被伤口活活拖死的!”
“大哥死了,是官府的错!”
“我不去当海盗,难道还要我参军吗?”
老妇人赤红了眼眶大喊:“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无论如何,这不是你当海盗的借口。”
“潘家小子也是家里最后一个男丁,他不去参军就跑船,还不是照常过日子吗?”
年轻男子红着眼尾问:“跑船能挣几个钱?”
“娘!跑船能买得起精米白面吗?”
说完,男子把他带来的包袱打开,从里面捧着米粮,捧在他娘的眼帘前,他撕心裂肺的喊。
“娘啊,你看看!”
“儿子能让你们吃上精米了,我去当海盗,咱家就不用过苦日子了!”
屋外,母子的哭喊声全数落入李英兰的耳朵里,她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从前的军属家庭,有儿子去当海盗,喝酒的时候把潘家的情况说了。
所以在船上,那群海盗对潘船主的情况很熟悉,拿着刀对潘家两口子苦苦相逼。
潘陈氏也是才知道,她的错愕不比其他人少。
谁能料到,如他们一般的普通人,在海盗面前一样挂了号,那以后海上的日子,还能太平吗?
屋子里安静的出奇,没有人敢说话,生怕出声让外面的海盗听见,他们连呼吸都放轻了。
李英兰死死握紧潘陈氏的手,她太勇敢了。
陆红秀身为赵总兵的亲娘,已经耳闻过无数的残酷事迹,但今天是头一回和海盗近距离接触。
她浑身发抖害怕得紧,陈管家和白薇一左一右的护在她身边。
董佳音反而好些,想来是小孩子,不太懂事,她只顾死死的看牢了奶奶,全然不像陆红秀那般慌乱无措。
李英兰当然感受到了孙女的视线,她只能用眼神安慰孙女,看孙女不哭也不闹,她就放心了。
蚵壳厝外,老妇人用自己的拐杖,把她的海盗儿子撵走了,一边撵一边喊。
“不孝子,你给我滚!”
“一日当海盗,一日就别来见我。”
一直等到打骂停止,屋外彻底安静下来,李英兰才觉得她又听见了呼吸声。
潘陈氏轻声细语的说:“外面那户姓贾,和我们家不是亲戚,他大哥和我男人的大哥是一起参军,一起死在战场上。”
李英兰迅速想到,刚才那个害怕陌生人的女娃。
“所以婷婷她这么小,就没有爹了?”
“是啊,这种没爹的孩子在青泥浦太多了。”
“自从赵总兵到任以后,他规定每户只有一名男丁的,不用强制服兵役,所以我男人就没有投身军营,而是选择了跑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