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过来的宋庄蝶，胸口又是一阵钝痛。

她想要伸手去扶一扶对方孱弱的身子，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亦没有勇气。

“别难过，别内疚了...”

老皇帝笑得坦然，眉眼间依稀可见，他对对方隐忍的不舍。

“庄蝶啊...朕知道，你从前有那么多的机会对我下手，皆未曾行动。你是为了报杀父之仇，才会进宫，接近我的吧？”

他的口气很是稀松平常，嘴角带着笑，眸光涣散，他仿佛又记起了当年第一次遇见宋庄蝶的模样。

她像是跌落凡尘的仙子，美艳之中，又带着少女的纯真。

明媚的模样，像极了那人年轻时的风采，叫他怎么能不动心？

这世上，原就没有那么多的巧合的，他不说，不过是不愿承认，亦或是害怕真相被揭开的那一日，他会失去所有罢了。

那样明媚的女子，终究还是为了他，耽误了一生。

宋庄蝶本就已经傻了，听着男人絮絮叨叨说着心里话，她不知怎的，手脚像是被冻住了，嘴巴也像是被封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他怎么会？！

他竟然全都知道！

当年临安城的惨案，因为书写大齐历史，多少文人墨客，被官府抓去严刑逼供，最后惨死狱中。

她的父亲，明明是个克己复礼、兢兢业业的府尹，只因皇帝勃然大怒，上头为了平息帝王之怒，不分青红皂白便抄了她的家。

明明是临安城内人人艳羡的千金小姐，顷刻间家破人亡，她爹成了替罪羊也便罢了，就连名声也再不复从前。

好好的一个家，说散便散了，她与母亲被判流放，结果母亲因郁郁寡欢，行至半路，便追随父亲而去，徒留她一人在这世上孤苦无依。

若非遇到傅云珏，她根本不敢想象，塞外等着她的日子，会是何等炼狱。

这一切的一切，皆是眼前这人造成的，若说不恨，那分明是自欺欺人！

若他当年不是为了草草了事，不是为了杀鸡儆猴，她的父亲，本不该死。

她爹是无罪的！

她与她娘，则更是无辜！

这么多年，她心甘情愿委身与他，就是为了伺机报仇，除此以外，便是帮着傅云珏留意宫中的动静。

如今傅云珏还未动手，她本不该...

然白辅年已经攻进了大殿之上，若她此时不动手，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庄蝶，庄蝶......”

男人喃喃，眼神明明是望着她的，却像是又飘忽到了别处。

透过面前梨花带雨的美人，老皇帝终是回忆起了记忆中，那张更加惊为天人的脸。

宋贵妃低头望着他，轻启朱唇，努力让自己做到平静。

“你原来早就知道一切，却还愿意纵着我留在你身边。庄蝶？我从前从未听你唤过我的闺名，如今，你这又算是什么？”

老皇帝闻言笑了笑，涣散的瞳孔重新聚集，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女人红通通的凤眼上。

庄蝶庄蝶，他不敢将这名字说出口啊...

可如今，这些都不再重要了，若能让眼前的人心安，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

“因为，我从未真心爱过你啊，你是知道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