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珏的目光平静如水,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搀到贵妃榻边,望着对方略显苍白的脸,沉吟道:
“你想做什么,只管同我说,我来安排。但有一点,你务必牢记。”
“恩?”
“如今四海升平,不管是不是你愿意,大仇得报,你也该去过自己的安稳人生了。所以,我可以让你去祭奠,但你绝对不能做傻事。”
宋庄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但混迹宫中多年,如何能轻易隐藏真实的自己,她必定信手拈来。
嘴角漾起一抹得宜的笑,女人郑重点了点头,“好,我明白的。”
傅云珏皱眉,见她这副样子,居高临下道:
“你越是这样,我便越是不放心了。庄蝶,你同我,也要这般演戏?”
宋庄蝶:“......”
“你的故作坚强,在我这儿从来都是透明的。
从前不愿多干涉你,更不愿戳穿你的逞强,不过是大家身份有别,我不希望造成你的困扰。
但如今,你我分明可以坦诚,你又何须瞒我?
你很难过是不是?
若不将这口郁气出了,你定是好不了的。”
宋庄蝶对先帝动了情,他看得出来。
纵然他们二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但世上最难自抑的便是感情。
从前他不懂,虽不曾践踏过宋庄蝶的真心,却也的确忽视了她的感受。
而今他堕落凡尘,自己也被喧嚣感染,是以宋庄蝶此时的难过,他能想象得到。
“我没事,总归是替我爹娘报了仇,对我宋家的列祖列宗,我也算是有所交代了。”
“是,你对所有人都有交代,唯独不愿意放过自己。”
傅云珏一向不喜藏着掖着,见对方如此倔强,索性实话实说。
哪怕明知道自己所言,是在对方的心口上扎刀子。
他要的,是宋庄蝶因为他的戳穿,而恼羞成怒,继而口不择言地攻击他,好将郁结在胸口的这股子气给出了。
然而事与愿违,那个动辄长满刺的宋庄蝶,此刻只是静静地坐着,哪怕手指蜷缩,指甲嵌入肉里,她依旧只是静静的,面无表情地维持着原本的姿势。
“庄蝶...”
“我说了,我没事的。大仇得报,至多有些怅然若失罢了,真的,你信我。”
女子神态温婉,宛若回到了从前二人初初相识的时候。
仿佛没了血海深仇,没了虚与委蛇,一切都回归到了最美好的最初。
“行了,你不必用这般审视的眼光看着我,世子爷,我不会做傻事的。
诚如你所言,我还年轻,哪里就那么悲观了?”
“最好是这样,”瞧着对方一直咬死不松口,傅云珏也不愿逼得太紧,以免适得其反。
“你若真如自己说得这般洒脱,我是极开心的。但愿你不是在逞能。”
“现在已经是这样的局面了,我何必逞能?”
宋庄蝶笑得坦然,“好了,你若实在不放心,等过段时间,我再提便是。
说起来,近来我与珺儿相处很是愉悦,他似乎还记得小时候与我一道玩耍的事,当真是聪明伶俐。”
傅云珏知道她在转移话题,闻言也不曾戳破,只淡淡点头,“恩,那段时光委实灰暗,有你陪着,珺儿才不那么痛苦。
他本就记性极佳,自是不会忘了你的。”
“是啊,讨喜又聪慧,当真叫人欢喜呢...”宋庄蝶垂眸,忽而又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向傅云珏。
“你说,若我与仇人生了个孩子,那又当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