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长清上了车，上尉坐上了驾驶员的位置，发动汽车，缓缓驶离这条幽静的街道。

一路上依旧许多兵车在街道上巡逻，依旧有惊呼声和痛哭声传来，这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满身污秽臭味的老谢，看着远去的汽车，抛了抛手里的板砖，看着正在收敛战士遗体的士兵们，赶紧把板砖小心放在地上，脱了外套上去帮忙。

胡同尽头的四合院里，夜色迷蒙，石桌边依旧坐着那两个人，只是茶壶里的茶已经空了。

老人咂咂嘴说，“你还挺能喝的啊，我再给你泡一壶。”

怪人说，“不用了。没想到这次又没有成功，用这里的话说，就是神州大地，处处卧虎藏龙啊。屡战屡败，我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老人说：“你还是留了力啊。这后面的这一批，不是你真正的实力。为什么？不想搞得太难以收拾？”

怪人摇头，“都这个份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还有什么顾忌。这世界打破了再重新收拾罢了。只不过，我不能把我所有的力量都砸在一个地方吧？这又不是一锤子的买卖，来日方长，总要留点后路，日后再相见。我原本的意思是多点开花，趁虚而入，柿子捡软的捏，没想到捏上了一个硬茬。世界变化快啊，还是要多学学。我的那帮家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多，我这个当头的，总要多替他们想想。”

老人“噗嗤”一声，把口里的茶都喷出来了，然后哈哈大笑，“老家伙，你还真学了不少东西啊。不错不错，有长进。”

怪人也不生气，呵呵一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这么多手下，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就希望这次能跟着我打出个好日子来，我怎能不努力奋斗？”

老人笑着点头不已，“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你说得不错。只不过，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的好日子？什么样的日子算是好日子？”

怪人叹了一口气，“只要不在地底下吃泥吃土吃腐肉，那就是好日子。你不知道他们都是吃些什么东西，死了的同类从来都留不下尸体，而是变成它们的食物，因为在地底下，不能有一丝浪费。”

老人点头，“你们确实不容易。”

怪人又道：“这么多年，为了活下去，我们什么都吃，地底下的各种东西，基本每一项都试过。吃死了的就被其它同类吃，没吃死的就继续吃，吃着吃着，居然能吃很多从来都不被当做食物的东西，吃着吃着，我们的肚子也变得不一样了，什么都能吃，哈哈哈哈，就像地表那个人说得一样，‘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老人微笑道：“那人叫做达尔文，是个博物学家，人是猴子变的这个学说，就是他提出来的。”

怪人道：“是。达尔文，有点意思，可惜没有和他见过面。话说回来，物竞天择，我们在地底下什么都吃，就这样，地层空间的生物还是活得艰难，要不是有几个地层湖，加上几个腐质带，地层空间的生物就要灭绝了。你可知道，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从没有因为抢水抢食物而互相残杀，一切按照规矩来，比地表的这些东西可是好多了。为什么我们就不配有点好的资源呢？”

老人长叹一声，“这个你们是做得更好。”

怪人道：“你也这么说。可是又有什么用？换了你是我，你会不会搏一搏？”

老人避而不答，“各有各的命。我不也是在这里听天由命？”

怪人道：“听天由命？呵呵。命好的人才会这么说，命不好的人要是老是听天由命，那就生不如死。算了，不说了，多谢你的茶，我要走了，希望不会再见，再见就是你死我活。”

老人唯一欠身，“那就恕不远送了。”

怪人一口喝干杯子里的茶，赞道：“好茶！”站起身来，手一招，那只红白相间的狐猫便出现了，径直跳上他的肩头。

怪人的语气难得的温和，嗔怪道：“又跑到哪里去了？一刻也不得消停，下次不要乱跑。”

那只狐猫也变得异常地乖萌，轻声叫了一声：“喵。”

怪人哈哈一笑，轻轻地抚摸了那只猫几下，大步向前，走到门边，一个人一只猫，身形如水滴一般渗入泥土不见了。

老人微笑着看着那个怪人带着猫离去，愣了一会，摇摇头，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过了一会，一口喝干杯子里的茶，眉头一皱，重重把茶杯顿在石桌上，怒道：“什么破玩意!还说是新出的上好茶，明明就是些茶叶梗子，欺负老人家！这帮奸商确实也太不像话了！该收拾一下。”

地底下远远传来一个声音，“哈哈，老家伙说了这么久，就这句话还算靠谱。”

老人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嘴里哼起了京腔，甚是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