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飞速疾驰,孙统领总算领着数十名内卫抵达了碎玉楼。
碎玉楼不愧是京都第一酒楼,共有大小五个掌柜,个个都很见过世面。
如今就算有一群持刀官兵径直走进大堂来了,三掌柜也一点没见慌乱之色。
孙统领赶着办事,压根不废话,直接亮出内卫腰牌道:“内卫奉旨办事,命尔等速速交出客人登记簿。”
三掌柜躬着胖胖的身子诺诺应下,接着立刻吩咐下人找来了登记簿,然后满脸堆着笑亲自将登记簿双手呈给了孙统领。
孙统领接过来草草翻阅了一下,皱眉道:“五楼的登记记录呢?”
三掌柜恭敬地笑道:“孙统领,五楼的登记簿是绝密书簿,我们不对外公开的。”
孙统领冷哼一声,板着脸道:“陛下要看五楼的登记簿,你们碎玉楼也敢不交?”
三掌柜竟是丝毫不怵,客气地笑道:“碎玉楼有碎玉楼的规矩,想来陛下也不会为难我们。”
孙统领见这掌柜竟是一点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登时便沉了脸色。他抬手一招,冷声命令道:“给我把这目无法纪的混账抓起来!”
掌柜骇然变色,但仍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色厉内荏地嚷嚷道:“大人这是要做什么?小人遵纪守法,做的都是诚信买卖……”
孙统领根本不听掌柜废话,直接打了个手势。
内卫们心领神会,当即抓了酒楼的其余几个掌柜痛殴一顿,接着凶神恶煞地逼问道:“五楼的登记簿在哪儿?!”
大掌柜、二掌柜、四掌柜和五掌柜四人俱是鼻青脸肿。
他们心里都恨死了那个莽撞又死脑筋的三掌柜。
就算大小姐曾定下规矩说五楼的登记簿绝不对外公开又如何?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人家皇帝来要登记簿,你就必须得给,不然那就是抗旨不遵,皇帝大笔一挥就能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大掌柜门牙都被打掉了一颗,说话都露着风,声音含糊地道:“在黄铜箱子里,小人这就去取来。”
内卫怎么可能放心他一个人去取登记簿?
孙统领当即便点了两个内卫一左一右地“护”在大掌柜身边,一路紧盯。
登记簿到手后,孙统领简单翻了下,确定是五楼登记簿后,他将这本书簿揣入了怀里,接着斜睨着这群满脸挂彩的掌柜。
掌柜们接收到他的目光,一个个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纷纷惧怕地低下了头去。
孙统领冷声吩咐道:“把这群掌柜还有柜台负责登记的店员全都抓起来!”
掌柜们惊心骇神。
大掌柜还算冷静,据理力争道:“孙统领,我们已经交出了登记簿。对于陛下的吩咐,我们也绝对执行到底。我们又没违纪犯法,你抓我们作甚?”
孙统领才不屑于解释呢。
内卫办事需要给人解释吗?
不需要。
内卫只对皇帝负责。
除非皇帝找他们要解释,否则谁也别想让内卫多费口舌。
孙统领疾步走出碎玉楼,快速翻身上马,扬鞭打马便走,片刻也不耽搁。
其余内卫也迅速翻身上马,至于那些碎玉楼的人则是被内卫们一个个分散放在马背上。
这可苦了碎玉楼的人,一个个被粗暴地搁在马背上,肚子都直接压着马鞍。马儿一跑,他们便跟着颠簸,胃里都要泛酸水了。
很快,一行人便抵达了皇宫。
内卫们走便捷通道,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淑怡宫复命。
孙统领弯下腰,双手奉上登记簿,恭恭敬敬地道:“这是碎玉楼五楼的客人登记簿,请陛下过目。”
裴仪瞟了眼这个匆匆归来的内卫统领,暗道:内卫办事果然高效,这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老皇帝阴沉着脸打开登记簿,专门翻到除夕那日的登记信息仔细看了一番。
众人屏息凝神,都等着老皇帝宣布最后的结果。
然而,老皇帝却是将登记簿往旁边一递,高深莫测地道:“老三,你拿去看看。”
霍渊就坐在老皇帝身旁。
他双手接过登记簿,认认真真查看除夕那天的登记记录。
然而,上面并没有四皇子的名录信息。
老皇帝瞥了眼这个不甚讨喜的儿子,意味不明地问道:“老三,你怎么看?”
霍渊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揣测老皇帝心思的想法了,直截了当地道:“这登记簿上虽然没有四弟的名字,但以四弟谨慎的性子未必会在登记簿上留他自己的名字。”
老皇帝不置可否,将登记簿又交给了孙统领,责令孙统领两日之内将除夕那天的登记簿仔细核查一遍。
这是一项极其繁琐的工程,太耗费时间了。
而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裴仪眉间微蹙,起身跟着孙统领出了淑怡宫。
时间紧迫之时,做什么事情都讲究效率。裴仪也不来虚的,问得很直接:“孙统领,查登记簿一事,你有什么眉目吗?”
孙统领微微颔首,很轻松地笑道:“裴大人放心,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查出结果。如果顺利的话,估计两个时辰后就能有结果。”
裴仪颇有些惊讶。
她的想法其实是从碎玉楼的店员入手,这样便可省去很多功夫。
但就不知孙统领是否也是这种打算。
裴仪试探着问道:“碎玉楼?”
孙统领爽朗一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裴仪当即放了心,浅笑着行礼道:“静候佳音。”
孙统领回了一礼,随即转身匆匆离去。
他自然也深知时间紧张。
在这等非常时期,自然得用非常之法。
孙统领将方才抓来的碎玉楼店员严刑拷打了一番,店员苦不堪言,很快便招了。
“帮四皇子订下五楼包间的是一个家丁,叫染竹。”孙统领将得来的消息如实禀报,“登记簿上留的也是染竹的名字。”
老皇帝翻开登记簿一看,除夕那天果然有个客人登记为“竹染”。
孙统领深知这位陛下多疑,于是他将店员也跟着一起上殿陈述。
这个店员经过内卫的一番毒打,早已如同惊弓之鸟。他跪在地上,缩着肩膀,畏畏缩缩,头都不敢抬一下。
老皇帝冷冷睨着店员,寒声道:“你可知,若是污蔑天家皇嗣,不仅是你人头落地,你的家人也会跟着人头落地。”
店员惊惧不已,当即磕头告饶道:“陛下饶命!小人绝不敢污蔑皇嗣!四皇子在除夕那晚的确来过碎玉楼,跟他一起的还有位夫人。夫人戴着斗笠,不知样貌如何,但看气度很非凡。”
老皇帝听到此处,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鼻孔都快冒粗气了。
店员低垂着脑袋,没看到老皇帝的神色,还在哆哆嗦嗦地交代道:“那天晚上,四皇子的厢房里进了怪人。”
怪人?
在场众人的神色都变得微妙起来,什么怪人?还有谁撞破了四皇子和周婕妤的丑事?
店员想想那晚的情形都还心有余悸。
他吐了下口水,这才硬着头皮回忆道:“那群怪人一共有四人,一个个都戴着鬼面面具,跟个妖魔鬼怪似的。”
“他们从四皇子的厢房里冲将出来,吓得客人们直尖叫。”
“他们还会飞!”
店员说到此处眼睛都瞪圆了,一脸震撼又惧怕地道:“这几个怪人从五楼直接飞到了大厅!”
“他们一路劫掠,碰到什么东西都抢!”
“客人们的酒菜,他们见着就直接抓来吃!”
店员脸色都有些发白,似乎是回想起了极其可怕的事情。
他哆嗦了一下,这才接着道:“四皇子的亲卫兵还有碎玉楼的护卫全都出动了,结果还是拦不住这四个怪人!”
“因为四皇子不方便露面,事后还委托碎玉楼以遭到盗贼袭击的理由去京兆府报案……”
店员越说越害怕,脸色也越来越白。
他双手搓了下快要起鸡皮疙瘩的胳膊,结结巴巴地道:“但最后京兆府也没有追查到这四个怪人。”
全场默然,且震惊。
裴仪模模糊糊想起了些事情。
她下意识扭头去看霍渊,后者也正好转头来看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心照不宣地转开眼去,都明白这事儿是怎么回事。
哪儿来的四个怪人?
可不就是他们几个那晚在碎玉楼发酒疯吗?
这旁人添油加醋一番,他们四个全都成飞天入地的怪物了。
裴仪想想就觉得脸红。
事情毕竟过去快半年了,她只隐隐记得那厢房里的姑娘胸膛挺软的,皮肤挺滑的,腿也挺白挺长挺直的……
谁曾想,这姑娘竟然会是周婕妤啊!
裴仪心里暗道罪过,但又觉得实在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