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之中,老皇帝问道:“落鱼,你在宫中住得可还习惯?”
晏落鱼忽而福至心灵,略带委屈地道:“住得还是习惯,只是……”
老皇帝关切地看向她,连忙问道:“只是什么?”
晏落鱼想了想,似乎想说,但最后只是摇摇头,很是委屈地低声道:“还是不说了。落鱼不想成为搬弄是非之人。”
老皇帝神色复杂莫测。
他深深凝视着晏落鱼,和蔼地引导道:“落鱼,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尽管给霍叔叔说。你阿爹不在了,霍叔叔便是你爹爹。”
饶是晏落鱼一个劲儿地提醒自己皇帝之言不可信,可她如今还是不免有几分感动。
她微微低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似是满腹委屈地思量了半天,最后狠下心来,双膝跪地道:“落鱼求皇叔叔放落鱼回晋州。”
老皇帝面色微微一冷,伸手将晏落鱼从地上扶了起来,沉声有力地道:“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霍叔叔便是。但受了委屈就想着回家哭鼻子的事,就不要想了。”
晏落鱼仍旧低垂着脑袋,似乎是委屈极了。
她吸了一下鼻子,略略带着哭腔道:“落鱼不敢委屈。”
“只是,这些日子里常常有人骂落鱼痴心妄想,落鱼实在是有口难辩。”
“皇叔叔,落鱼委实没有非分之想。”
“可有道是三人成虎。”
“要是这些宫人一直这样传下去,落鱼怕是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老皇帝面色骤冷,寒声斥责道:“这群刁奴!”
他转头朝跟在十步开外的内卫吩咐道:“来人啊,严查出入棣华宫之人,凡有乱言晏大小姐者,一律乱棍打死,不留活口!”
自上次宫变之后,内卫们还是头一次见老皇帝这般动怒,当即诚惶诚恐地行礼应下。
晏落鱼同样心头震惊。
她只是希望老皇帝能为她正一下名,但她决计预料不到老皇帝竟然会为她采取如此强悍的措施。
老皇帝脸色非常不好。
他的脚步比先前慢了许多,也沉重了许多。
过了小会儿,他才突然道:“落鱼,你说得对,你如今这样子确实不适合留在宫中。”
晏落鱼脸色一僵。
她的目的就是要名正言顺地留在宫中呀。
陛下方才不还手把手教她批阅奏章吗,如今却是要遣返她回晋州晏家了?
老皇帝并没有回头看晏落鱼一眼,而是沉声吩咐道:“来人呀,送晏大小姐去乐平公主府暂住。”
晏落鱼始料未及,双眸都不由得睁大了。
她完全没料到老皇帝会突然安排她出宫,更没料到老皇帝竟然会让人送她去乐平公主那里。
她和乐平公主不和,这是皇帝知道的呀!
晏落鱼毕竟年轻,而且先前干过最大的事情经营碎玉楼这一家专司情报的酒楼,在大事上其实经历得太少,所以到这等紧要关头,她还是不免有些沉不住气。
晏落鱼当即道:“皇叔叔,乐平公主并不喜我。若是我去乐平公主府上,这不是徒惹公主心烦吗?还请皇叔叔收回成命。落鱼愿意去酒楼里投宿。”
老皇帝高深莫测地凝视着她,很有些语重心长地道:“一顾年纪小,你作为姐姐,理当多宽容她一些,怎么反而还嫌弃起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