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真爱诀别,旧事重提II(1 / 2)

香槟与糜蓝相间的地中海式纱帘遮住了夜空中无数眼睛状莹澈的繁星。

墙壁螺纹暗格里两盏光线柔美的床头灯摇曳着的曼丽晕影深深嵌入在床头柜上摆放着的金盏花花冠上。

冷寂中,顾北溟静静的注视着窗外,幽深的井巷里传来阵阵哀嚎似的布雨声音。贴紧而自如的树影下,他的身影显得影孤傲落寞。

“哥哥,你要不要紧,你伤到哪了,让我看看好不好。”

小北辰想了很久还是试探性的喊出了声音。

“你走开,收起你惺惺作态的假慈悲吧。”

睡梦中顾北溟板着一张阴沉的脸,眼中绽放着高傲凌人的锋芒。他面无表情的打量着顾北辰,一双深邃的眼瞳里闪烁着倨傲的幽绿色暗芒。

“拿开你的脏手,立刻马上,然后再立马消失在我眼前,我不想看到你这个扫把。”

小北辰看向哥哥的眼神里有惊愕不已的诧异,但很快他便垂下懵懂天真的眼睛。显然这样的一幕,他已经见怪不怪。他慢慢弯下腰,眼睛不眨的看向鞋尖。

“哥哥,一定是在怨我,刚刚没有替哥哥扶好梯子,这才让你重重的跌下来。”

“滚!”北溟眼神生冷的瞪着他。

北辰立刻局促不安起来,他轻轻的将手从哥哥的掌心抽走。

“对不起。”

北辰咬紧嘴唇,眼睑处染上一行水晶般的湿痕。

顾北溟将他的肩膀狠狠向前一推。那一刻他有种发自内心的好笑。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并不想伤害哥哥,看到哥哥受伤,北辰很难过。”顾北辰嗫嚅着压低了嗓音。

“你难过,明明受伤的人是我,怎么用得到你替我难过。就是编瞎话也要配得上铁打的演技吧,顾北辰这么拙劣的表演还配做我的对手吗“顾北溟一脸气愤的看着呆立在身前的北辰,他气哄哄的将梯子重重的推倒在地上。然后一脸我不在意的看向顾北辰。

他的手强势的靠了过来,脸上再次扬起无故刁难的意由。

“真是应了语文老师课本上的题外话贼喊抓贼,我没说你是故意的,但你的存在一定是特意的。你总是一副呆萌的样子好让我对你放下戒备。然后你这个小白兔似的对手再寻找个最恰当的时机对我心怀不轨,我没有说错吧。只是难为你一个十岁的孩子,从哪学来的这些呢你那个居心叵测的妈妈教给你这样做的。”

顾北溟用吓人的眼神瞪着顾北辰,看着哥哥那张英国贵族般倨傲俊美的脸再次黑起来。顾北辰乖乖的缩了缩脖颈。

“我没有,我没有,我对哥哥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你误会我了。”

心脏都要跳出咽喉,顾北辰的脸憋得涨红。

“误会,你的存在就是天大的误会,所以不论你说了什么甚至做了什么,我都不可能对你示好。这辈子,永远不要再指望了。还有也请你不要再说对不起,你的出现剥夺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你让我如何回应你呢”

顾北溟伏在北辰的肩头,他深陷入北辰胳膊的手指渐渐紧了起来。他的呼吸中带着一股凉飕飕的风。那阵风让北辰从头凉到脚底。

“哥哥,不要。”

“你别走,别走。”

寡淡的风如轻拂的细柳丝丝绕绕的缠绕在海水般分层漾开的窗纱。

浩渺的夜静悄悄的,除了如凝固的铅流般成股沉落的雨水,就只剩下那两株刚刚从檐槽裂缝中喷薄欲出的紫罗兰。

“不要,不要,不要走,求求你,你不要离开我,不行,不要,不可以。”

嘈杂声震碎了万籁寂静着的夜最清幽的梦。暗格里的壁灯也在那突兀的瞬间默契的黯淡了下来。

顾北溟伸出手指试探性的触碰着北辰床头柜上的花。

床上顾北辰死死揪住被角,猛烈的晃动着自己因剧烈呕吐而虚弱的身体。他清秀醒目的脸隐隐透着暗青。

“不,不要。”张弛乏力的马甲愈发深邃,打湿纯白色棉布衬衣的涔涔汗水慢慢染上他凸凹有致的铜体,就连阴暗的灯火下摊来摇去的腹肌都消瘦了许多。曾经倾城迷人的俊朗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孤傲落寞的长影。

那花的花萼如欲语还羞似的慢慢缱绻起来,就连殷白的花瓣都仿佛变成一张张女孩子柔润透粉的羞颜。

顾北溟抿紧指尖,将手从金灿灿的花冠上抽离,然后他侧过身深深的凝望着顾北辰。

心脏在“砰、砰、砰”剧烈的跳动着,慢慢的他有一种连气都透不过来的恍惚错觉。

“不,停下来,快停下来。”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快停下来。”

黑暗中,顾北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身子慢慢弯曲再缓缓直立,他的双手奋力抓扯着透过汗气的被角,直到急促起伏的胸口渐渐疲软下来。他就那样痛苦的睡着,很久很久,直到他沉重的眼皮彻底的洒照上一层清澈的夜露。

可怕的梦境中,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慢慢坠下万丈深渊,更加让他感觉到毛骨悚然的,他划下一道道幽深指痕的,并不是黑溜溜的陡峭峻墙,而他的脚下也并非一马平川的翠绿草茵。他使出前所未有的力气拼命的向上爬,每每扭动着精疲力竭的身子向上攀附摸索,他都感觉不到用以支撑身体的凹角。而每每向前他都在恍然中感触到那些坚实的花岗岩较劲似的向后倾斜。那一刻他有种置身魔鬼殿堂的惊惧感,他略欠下身俯瞰着足底,那一刻他圆浑的双瞳都差点迸出眼眶。

“啊,不要,抓住我的手。”耳边传来一阵华美得近乎诡异的旋律,四周的繁星就像被一张强有力的吸盘死死纠缠般向后错落。“啪”一股股鲜红的血水从他吃痛的四肢缓缓流淌出来,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缩紧成球的心脏。他嘶哑着嗓子奋力低喊,但空荡荡的四周又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耳膜隆隆作响,悲痛欲绝过后,他缓缓转过那双毫无意识的眼,无数股粘稠的血液慢慢蔓延成一条汪洋的河,而整个世界就湮没在这支腥红的摇篮里。

妖娆的雾气渐渐弥散开来,脚下被藤曼似的血液揪扯的青石板路消失了,他的四周空无一人。激烈的思想斗争过后,他疯狂的向前奔跑。

虚掩的门里,被月光洒照得微微反着浮光的窗帘下,顾北溟正直直的注视着电脑。

狐疑了足足十分钟,顾北辰终于鼓起勇气叩响顾北溟办公室的门。

“哥。”顾北辰很小声的唤道。

皎洁的月光温柔的依偎在他被夜染黑的头发上,他稍稍顿了顿继续敲击着手上的键盘。

“哥,拜托哥回过头看看我,一分钟,就一分钟。我有重要的事想和哥谈谈。”

凝固得极度微妙的沉默里,

听着顾北辰操着一副几近哀求的哭腔呼唤他,顾北溟面无表情的扬起脸,继而嘲弄十足的用将修长的手臂抬到空中做了个响指。

顾北辰细碎的脚步声慢慢逼近,而顾北溟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显示屏津津有味的读着网上的报导。

“哥,在今天的谈话进行之前,我可以拜托哥转过身用正眼看看我吗”

“《顾氏集团顾振宇先生拟将全部股份过继到顾北辰名下》”

“恩,很好。”顾北溟将粉红的唇咬得煞白,但他的眼神依旧如往日般闪烁着镇定明亮的光芒,斑驳的树影里,他脸上洋溢着的笑容黏着着无数柔和的碎金,就连映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影子都挺拔得十分倨傲,那种由内而外、挥之不去的淡淡的疏离感横空阻隔在兄弟之间,就像霎时矗立在他同他之间的一圈遁去身形抽成真空的铜墙铁壁。

“顾北辰名下,顾北辰名下。恭喜了顾小少爷多年夙愿终于达成,怎么刚刚得了便宜就要卖乖,父亲大人刚发话你就急着找我发号示威了是吗还是说你急着炫耀你刚刚得来的战利品,你还真是被饿红了眼的兔子。看来从今以后我要看你的面子才能好好活下去。”

顾北溟笑呵呵的凝紧他的双眼,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强有力磁场里充斥着无以名状的愤懑。尽管顾北辰早已洞察出他潜藏于心的不悦,但顾北溟还是绅士的微微笑了笑,继而将头轻轻枕在立在桌上臂弯。“说吧,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置我”

窗外茂密的枝叶摇曳在他亮得反光的眼中,顾北辰同样目不斜视的盯着他。

“我很好奇顾新会长的决定,是让我交出手中全部股份然后远走重洋,永远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吧。你放心,撂冠成寇的道理我最清楚不过。和交给父亲处置相比,你能这么想已经很仁慈了。”

话音刚落,顾北溟从西装口袋掏出一方光洁的丝帕,他拿在手中反复交叠,然后轻轻擦了擦手。

“在那之前,我们可以握个手,祝你能如你母亲的期许稳坐这个位置,永远永远都不会被其他人从顾氏将你驱逐出去。从我这个兄长的角度我奉劝你最后一句,但愿你不会变成下一个我。”

顾北溟的语气中夹带着令人难以靠近的疏离感,紧致的黑色西装紧贴着他淡漠帅气的背脊,他一手背在无风自舞的燕尾西装的衣角后,一手轻轻的端置在英挺的胸口,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极力演绎着尊贵者最后的绝妙。

“哥,你可以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吗”

“怎么还没坐上位置呢就弄出一副颐指气使的嘴脸了吗”

顾北溟哑口失笑着说道。隔着烟雾般恬噪的尘埃,他的那抹笑容礼貌的如此妖娆,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邸阿波罗。

“迫不及待啊,还真的很像个会长的气度呢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顾北溟挑着眉梢微怒着恭维道。

“哥,坐下来我们平心静气的和谈下好吗拜托你一定要听完我的心里话。“顾北辰微微一怔,略含着低下头,习习雨风里,他绸缎般油亮的金发仓促的凌乱在他冰冷的额角。

“心里话,在这残酷的存亡时刻,心里话还重要吗怎么一定要手拿屠刀的同时披上一件圣洁的外衣吗这么有仪式感的场面,你是要迷惑我的心智,让我一面看着自己鲜血直流的伤口,一面对你这不轨之徒感恩戴德,让我感谢你没有对我赶尽杀绝吗”

顾北溟心口猛地一沉,继而失声痛诉道。

“哥,我知道你刚刚看过今天的头条新闻,坦白的说我刚刚点开的时候,我也很震惊。所以我才恨不得立马飞奔着来见你。我知道以哥对我的一概偏见,你或许并不想听我的解释,甚至这一辈子都不愿再见到我,但为了不让更深的怨恨彻底蒙蔽住哥的眼睛,我就是再害怕惹怒你,我也还是冒着这样的风险来到你面前了。我要跟哥说说我的真心话,我不怕被哥再次如丢垃圾一样的丢回德国。”顾北辰静静的说道,那一刻他警觉的将颤抖着的手藏在背后。

“顾家的财产我分文不取,顾氏的股份我更是碰都不会碰。而且我会尽全力劝说父亲打消立我为会长的念头,如果父亲不答允,我绝对不会进清逸的大门,我想一个连响亮文凭都拿不到的人,顾氏的股东绝对不会同意父亲的决断,就算父亲一意孤行,那些人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哦,只是这样吗“沉默了半晌,顾北溟略显出倦怠的声音再次激荡在顾北辰的耳畔。

“就是这样。“顾北辰坚定的说道,那一刻他有种如释重负的快感。

剧烈的雷声从远处滚滚而来,“轰、轰、轰”足以震撼住大地的惊雷在顾北辰惊愕的眼中骤然炸开。

与此同时,顾北溟一双晶晶亮亮的眼颇为警惕的盯紧了顾北辰。“哈哈哈。“他失声大笑起来。

“顾北辰。”顾北溟边狂笑边拍着手,叹道。“这样的真心撼动不了人心,更弥补不了你信誓旦旦的吹嘘着的手足之情。况且,你越是这样我越诚惶诚恐,我生怕日后再次栽进你的手里,你便新账旧账一起清算了。不过,我当然相信如今根基渐稳的你有心放我一马,但若有来日,当你独揽大权,就一定会眼热我手中仅有的股份,到那时,如若枕边人再对你一次次的煽风点火。我相信你连斩草除根的心都有。”

顾北辰僵在原地,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么绝情的话会出自顾北溟之口。那一刻他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他很心痛,他恨自己为何要生在顾家,如果他从未存在过这个世上,他相信顾北溟一定会恢复成最初的自己。如今的哥哥就像一只嗜血的困兽,正伸张着爪子,随时准备扑上前来将他撕个粉碎。

“怎么,你的口才不是很好吗未来的雄辩家,这会儿词穷了,还是说我料想的没有错。北辰啊北辰,你一定很奇怪我是怎么猜中你下怀的吧,那好我告诉你,即便我对你总是一副生冷的面孔。但对你的脾性我早就摸索清楚了。要被谁关进笼子,我至少要知道个明白。我肯定不会留给人无缘无故暗害我的机会,就算注定要死我也要睁着眼,哪怕是死不瞑目呢。”

旋转的风翼蔓延进他怔肿的双眼,但凡在场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淡定的眼神里隐隐传出一丝丝难以消磨的脆弱。

“哥,你放心不论是爸爸手中持有的股份还是直接抛出的这根烫手的橄榄枝我都不会接。即便给到我手里,我也会双手奉上送来给哥哥。如果哥哥还不放心,那好我以顾北辰之名起誓。这样哥哥是否能相信我呢“

“不,你我都不再年幼,誓言不誓言,还不是孩提时的过家家。我要你为我办两件事,劝你的母亲郑世兢小姐同父亲离婚,将原本不属于你们的东西悉数还给我的母亲。还有,我要你亲自写一篇文递给报社,文章的标题是《顾氏集团私生子顾北辰与顾会长永远断绝父子关系》,两件事一样都不可少。至于这则花边会发酵成什么样子,你放心媒体那边我会密切盯着,看在你唤了我十几年哥哥的份上,在你做完这些事后,我会给你们一大笔钱足够用来你们母子养老,我再着人送你们去德国。怎么样,弟弟,这个提议你能做到吗“

认真听完顾北溟的话,北辰顿时僵在原地,他难以置信的扬起头,屏住呼吸。

“哥,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真的打算不要我了吗也对,从八岁起我便被哥丢到了德国,直到现在我一个人就像受到诅咒的幽灵一样四处飘荡。哥你就这么恨我,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恨不得即刻抹去我存在的痕迹,是吗”

顾北辰的心被一种痛入骨髓的悲伤死死攫住。他呆呆的望着顾北溟,那一刻顾北溟用恨不得掐死他的眼神紧紧的瞪着他。惊诧中,他勉为其难的向后踉跄了几步,然后双腿疲软的跪在他的身前。他微微张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等待着顾北溟的回心转意。

“哥,你快告诉我,你只是一时气急才说出这么凉薄的话,因为你太在乎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这一次又让哥伤透心。等哥哥气消,哥哥还是会重新接纳我原谅我的。哥,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不要让我离开好吗”顾北辰扶住胸口,激动的喊道。“哥,就算你不肯原谅我,但至少不要赶走我妈妈,行吗这么多年寡居阁楼的生活已经让她吸取教训了,你能不能放过我们。”顾北辰眼含泪水,声音哽咽着喃喃说道。

顾北溟面色铁青,他生冷的一把拨开他伸将在自己膝盖上的手。

“放过你们,当初你们在意过我的苦苦哀求吗你们在意过我母亲的感受吗我告诉你顾北辰,但凡是欠了我的东西,我一定让你们十倍奉还回来。不仅如此,我还要慢慢的折磨你,以此慰藉我心灵的创伤。”顾北溟一脚踩在顾北辰的胸口,他不断伏着身鄙视着顾北辰的眼睛。

顾北辰双手死死抓着顾北溟恶狠狠的发力的脚。

“哥,我最后问你一次,我们之间一定要相残想杀吗真的没有握手言和的余地了是吗”

顾北辰死死拽着他再次发力的脚,他神色慢慢恢复了平静。

“没错,只有看你们如蝼蚁一样渺小的活着,我才能放心。”顾北溟意味深长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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