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岐轩的身体已经撞在九烟山上,吐出一口血,以白赋抵在自己要害前,仍在笑说:“放心,你没有那样的机会。”
藏于袖中的一颗棋子抖出,朝寒岐轩喉咙的死命位置速然袭击而去。
棋未落,却有两道冰光携长风蓦然袭来。丝毫不给人缓息的时间,下一瞬,墨云箫便觉双肩抽痛,两臂顿时脱力,玄顾在他手里摇摇欲坠。
寒岐轩寻到机会,对准他的上体一掌拍出。墨云箫躲闪不及,只能生挨一掌,身体不受控往下坠。
坠地一刻,面对众兵围剿,墨云箫依旧是沉着冷静的模样,脚面踏数柄长枪,巧借兵力重新跃起。
他侧目看向插在自己肩胛两处的罗寒至冰刺,已经深入骨里,克制了他双臂一切正常范围内的活动。
而它们的释放者,正是天际归来的玉朝弦。
玉朝弦神色冷得吓人,一卷袍袖,罗寒至冰刺往下偏,顷刻之间叫墨云箫重新落回原地,“原来她的弑杀都是你教出来的。”
冰蓝瞳色收回眼底,墨云箫不卑不亢地笑出声:“哪里用我教?是你臆想过头。”
罗寒至冰刺蓦然往里又深扎一寸。血迹落在墨云箫所穿的黑衣上,并不是很醒目,却瞒不住人的五感。
直到那衣肩血口之上冒出丝丝缕缕的白霜寒气,痛的他眼睛都睁不开,冷汗从额间渍出,咬紧的牙关都在打颤。
口齿中不断有新血流出,墨云箫的笑却清晰映在玉朝弦眼前,“玉朝弦,你拿这种办法叫我屈服,岂非当我是三岁小儿?”
玉朝弦的双眸已是阴云密布:“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底线,本座可没那么好的耐性!”
两根冰刺当即透过墨云箫的前肩穿出皮肤和衣袍,浓厚的血气瞬间从喉中翻涌而出。
还好,这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墨云箫又不是第一次感受,所以花不了多长时间就能适应。更甚至两眼不用看,他就能想象到此时有多少人盼着他死,等着看他被浮诛的笑话。
对这帮人,他实在没什么想说的,反正一身罪名洗不净了,便不妨将天捅得更大些。
墨云箫对玉朝弦道:“你都知道我是个软硬不吃更不怕死的人,还说什么多废话作何?”
玉朝弦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墨云箫,“你是非要揪着小然不放了?”
“是。”顶着刀子架在脖子上的压力,墨云箫手捂伤口慢慢站起,不卑不亢地对玉朝弦说出这个字。
玉朝弦冷笑评价:“自私自利,你跟墨厉有什么两样?”
墨云箫清楚,自己在玉朝弦就是百口莫辩,所以他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结果。
爱挑刺的信安王却不会轻易放过他,指着他这个桀骜不驯的逆子道:“你也好意思跟墨厉兄比?墨厉兄知恩图报又知错能改,你只会做出些丧尽天良的事!”
“信安,莫要再说。”辰族主走上前,拦住信安王的手,“子不教,父之过,是我没有教导好他。”
信安王眼神一瞪,“墨厉兄,难不成你还想保他?”
辰族主没理信安王的话,径直走到众人眼前,深深一鞠躬聊表歉意,“还望诸位海涵,容我带犬子回去,假以时日,定能令他改邪归正。”
人群中,霍启第一个站出来,怒到发指:“他将我族芳吟玄女灰飞烟灭之事,就这么算了?辰族偏私偏到这种地步,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辰族主问:“霍将军打算如何?”
霍启严词道:“一命抵一命。”
辰族主皱起眉头,刚想说不可能,信安王便从中接话打圆场,给霍启赔笑说:“霍将军,不如这样,他既然以灵力害人,便当众废去他的修为,断掉他的灵根,叫其终生不得再习武。”
怕霍启不答应,信安王特意贴近他耳边说:“修灵者视灵根如命,一旦断裂,与死人无甚差别,不比让他死更痛快?”
霍启冷哼:“那便连同武功也一块儿废了,否则光没有灵力算什么,他依然能逍遥法外。”
信安王正有此意,一面叫霍启满意,一面替同样被废的辰族主报仇雪恨。索性辰族主灵力虽无,灵根却未断,还有再容纳灵力的机会。
玉朝弦将几人冷冷一瞥,接着便收到寒歆韵的传音。
“朝弦,点到为止,快放小墨回去,你还真叫人伤了他不成?”
玉朝弦对着寒歆韵所在方向微微颔首,抬手就要撤下穿透墨云箫双肩的罗寒至冰刺。
千钧一发之际,天边爆出一朵骏马形状的明黄烟花,里岳旗帜迎风飘荡在众人眼中。
同一时间,四面八方穿插入怨灵阁的势力,暗夜惊魂纵横驰骋四大阁隐全部出动,一人带领一方势力,占据一方,配合里岳将整片遥望川牢牢围起。
为首的两人青衫红裙,高立九烟山半山腰,俯瞰下方自乱阵脚的人群。
处在内圈的信安王、辰族主以及霍启三人当即一愣。
听着这沉重的马蹄践踏声,足有十万之多。数量已经超出信凉泽川,再加上怨灵阁不可小觑的势力,硬打下去,输赢可想而知。
信安王大惊失色,明白这一切都是墨云箫提前计划好的,恼羞成怒之下指着墨云箫,吩咐众人:“趁他功力受制,快擒住他!”
擒贼先擒王,信安王深知这个道理。只要把控住墨云箫的一举一动,信凉和泽川就能夺回主动权。
人人举刀挥剑,可惜未到跟前,便被墨云箫重新催动的纯阳内功掀飞,那两根罗寒至冰刺也顺着体内的气息流动从体内成功逼出。
玉朝弦将一切看在眼里,默然放下手,哼笑一声,头也不回地朝寒歆韵走去。
信安王用自身灵力对抗上墨云箫的纯阳内功,却仍旧力所不能及。想向玉朝弦求助,眼前却不见了玉朝弦的身影。
不出一刻,信安王和霍启便如破布偶一般被踹到山脚。
脱离危境,墨云箫伸开双臂御起风,借助风力,带动身躯移动,箭速飞跃至文煜与惜瑶身前。
他缓缓拿下双臂,居高临下俯瞰山底一众,周身凛若冰霜,叫人不得不放弃亵渎的语句,“我说过,只有玉轻然可以取走我的命,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鼠辈,谁都没有资格!”
信安王恶狠狠的眼神令墨云箫感到莫名其妙,他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招惹到这位信凉王爷。但像这样的眼神,从出生之日起,他就已经司空见惯,所以不足为奇。
倒也不妨替其添把火。
墨云箫直视恨不能把自己碎尸万段的信安王,淡漠吐口:“想法不错,勇气也可嘉,可惜实力太差。”
“你!……”信安王气得要跳脚,偏偏拿墨云箫没办法。
辰族主讪笑,一边给信安王赔罪,一边装慈父劝解墨云箫说话要留情面。
墨云箫根本不想听他的话,更不想看他那张披着羊皮的狼脸,把目光投向霍启所在方向,直言不讳道:“霍将军,对我有偏见很正常,但把偏见折为弱智,无偿被别人当刀使,你是真蠢。”
惜瑶跟着起哄,怒骂这些不识好歹的人:“瞧瞧你们一个个的德行,打着正义的名号,轻信小人挑唆,干些下流之事,傻不傻鸟?”
咫尺之距,文煜看到面前的人影在风中几乎摇摇欲坠,赶忙上前一接。谁知仅仅是触手一碰,不但墨云箫肩头跟着重颤,就连他的手上也染满鲜红的血渍。
文煜盯着自己手上那刺眼的颜色,蹙了眉:“师兄,你的伤……”
“无事,走了。”墨云箫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抬步上了马,不怎么在乎肩头那点伤。
文煜憋着一股气,一怒之下甩扇而出,直唰唰将临水的一波人打下遥望川,引来不少怨怼。
惜瑶虽然也很想棒揍底下人一顿,但还是依照云箫大哥事先所说,出兵吓破他们的胆就足够,于是吆喝文煜赶紧离开。
“慢着!”对面,深蓝与素白两道人影飞来,停留在他们面前。
文煜与惜瑶均警醒,手持灵器挡在墨云箫前方,时刻准备迎战。
玉朝弦好笑看着这不自量力的两人,“我又不会吃了他,至于如此?”
文煜冷笑:“他身上的伤不都是拜你所赐?”
玉朝弦斥道:“那是他偏要跟我过不去。”
惜瑶气得瞪眼:“跟你过不去,就要出手打人,亏你还是长辈,讲点理成不?”
玉朝弦回说:“他修为不比我差,自己不会把握良机,受点伤还怪我头上?”
寒歆韵被他们吵得头疼,无语至极地扶额:“你们都少说点!”话落,她看向马匹上面色无精打采的墨云箫,柔和出声道:“小墨,罗寒至冰刺上的冰毒十分霸道,朝弦是来给你送解药的。”
寒歆韵推了推身边人,玉朝弦轻哼一声,转手抛出一个小瓷瓶。
墨云箫伸手一接,实在做不出任何表情,只支起眼睛说了句:“多谢好意。”
他任由瓷瓶掉地碎裂,不管也不顾。
玉朝弦把目光放在地上那瓷瓶流出的朱红液体上,眼瞳逐渐放大,半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唇边嘲弄一笑,盯着墨云箫骂道:“你够狠!”
“小墨!”寒歆韵无奈从焦急上火化作深深的叹息,“你不好好顾念自己,小然该有多难过?”
墨云箫勉强抬起头,眸光从无神硬挤出一丝冷意:“歆姨,你既作主将人放出,那便请你看住他,若他敢危害到玉轻然,我做人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这一次,马蹄没有任何犹豫地踏过山河。里岳与怨灵阁把兵力撤走,前后不失一兵一卒。
这场剑拔弩张的遥望川战役,在墨云箫一人力挽狂澜之下,终将没有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