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里人影微动,那纤细女子慢慢走了出来,绣着富贵图纹的衣袂微扬,暗香浮动,莲步轻移,竟是说不出的勾魂摄魄。
光是那身形姿态,便足以颠倒众生,更不用说她声音甜而不腻,微哑还低,微微一笑,便是骨头也酥了三分。
崔内监虽已在她身边伺候三年了,可每每见着,还是止不住叹一声,造化弄人。
原因无他,女子面上笼着一层薄纱,薄纱极轻极薄,能清晰望见面颊上的狰狞疤痕,仿佛破损的白玉强行黏起,满是让人触目惊心的美感。
尤其薄纱之上那双美眸既清又艳,仿佛笼着千山万水,又仿佛含着霜雪,光是这一双眼,便足以让人屏息不语,胜却所有。
她低低一笑,道,“外面怎么了?”
崔内监从来不敢隐瞒她分毫,这也是他这些年一直颇受重用的原因,老老实实的道,“季统领看管不力,关押那女子的小屋突然失火,常大跳河,统领怀疑那女子趁乱逃入西凤楼了。”
“哦?”女子莲步轻移,脚下缓慢,却自有一股韵律。
崔内监忙道,“您放心,如今不曾见到什么人,以防万一,翠香也领着人去搜寻了,这小楼处处都是我们的人,若那女子真的不要命的进了这小楼,必然也是插翅难飞的。”
女子轻轻一笑,声音曼妙,“我倒是希望她能进来,虽不知她的来历,可她能够几次三番死里逃生,想也知道是个颇为了不得的女子,自打元皇后过世,我还真的没见过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女子,若是个能够棋逢对手的,倒也不算坏事。”
崔内监却已急了,“您可是堂堂太子妃,身份何其尊贵,怎么能轻易涉险!”
“太子妃?”太子妃甄蓉蓉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掩唇一笑,笑意懒散,“你说什么胡话呢,太子都故去这么久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寡妇,膝下又无子嗣,谁会在意我的死活?说一声太子妃,也不过是给我个面子而已,谁又能真的当一回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抚着自己绣着锦绣图纹的宽大戏服,“不过是穿了件花衣服,便真当自己是花孔雀了么?脱了这戏服,也不过是只乌鸦。”
“太子妃不可妄自菲薄!旁的不说,咱们这些人,可是都真心尊敬您的!”崔内监急忙表忠心。
甄蓉蓉似笑非笑的扫了眼过去。
什么真心,什么假意,不过只是趋利避害而已。
人都如此,她亦如此。
不过她也习惯了与人虚与委蛇,听着崔内监的话,她也懒怠多说什么,只道,“倒也罢了。”
崔内监见甄蓉蓉神色淡淡,生怕她发怒,忙道,“太子妃,戏服既已穿好,可要寻先生过来说戏?”
太子妃甄蓉蓉是个喜欢戏的,却不如何听戏,她最惯常做的,也不过是换好她中意的戏服,听着戏班里专门说戏导戏的唱本先生讲戏,每每觉得说的好,还会请那先生往她屋子里喝喝酒说说话,久而久之,也便成了入幕之宾了。
太子府里便常年养着几个模样好会说话的唱本先生,也为此太子妃时常受人诟病,只是这些话,从来都传不到太子妃耳里罢了。
“左右不过那几个,也看腻了。”甄蓉蓉懒懒的道,在软榻前坐下,忽的道,“我倒是听说,那大雍来的九皇子生的好模样,又听说是战场上厮杀过的,必然体格极好,哪日倒是可以寻个机会,好好见一见。”
无人知道,屋子角落里忽的人影微动,但又像是水纹起伏,转瞬便又恢复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