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在她对面椅子上坐下,只曲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守在外面的仆从立刻泡好了茶送了过来,他亲自提起茶壶,先替陆云卿倒了一杯,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云卿扫一眼过去,嫌弃的道,“色不翠香不浓,还放上这许多茶叶,只剩苦涩,却无茶香,好好的茶叶也是让你糟蹋了。”
慕南笑了笑,“我自小不受待见,吃的是残羹冷炙,喝的是剩茶浓茶,自然不知道何谓茶道,等我好不容易出来了,也有人专门学了你们大雍那等风雅点茶法子,可我总觉得滋味古怪,苦惯了的人,连带着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还请陆女官多担待。”
陆云卿自打认识慕南起,这人说话一直都是云山雾罩,不仔细便听不出他到底在说什么,如今难得见他说话如此接地气,不由诧异,“原来你也会说人话?”
慕南正色,“我不仅会说人话,还会狗叫,你可要听一听?”
陆云卿眼皮一跳,忍不住问,“你受什么刺激了?”
怎么这说话句句透着一股劲,虽然平静,可总让人觉得这平静之下仿佛是惊涛骇浪,一不小心能把这南疆给颠覆了。
他若只是颠覆了南疆倒也无所谓,这片土地于她而言着实陌生,她更谈不上什么济世救民的菩萨心肠,可问题是苏致还在渭水河边守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时撤出去,这人一旦发了疯,真的将他藏匿的那些东西都放出来,饶是苏致一身本事,到时候首当其冲,也只有死路一条。
那是她亲舅舅,她不能不护着。
慕南懒洋洋的往后一倒,像是没骨头似的倚靠在身后人的身上,姿态惫懒,哪里还有平素的高贵姿态,懒懒的道,“只不过是突然发现所有人都在骗我,我一时有些受不住这个打击,便自暴自弃了。”
陆云卿微微眯眼,觉得这人当真是疯了。
她忍不住道,“突然发现?那地下洞穴最起码是开凿了十年以上,怎么可能是最近才开凿的,还有朱雀使,你明知道他那独女青儿对你有意,你明明厌恶他们到了极点,却还是虚以逶迤,让她误以为你对他有意,更加将一颗芳心寄托在你身上。”
慕南摊手,“我若不这样,又能怎样呢?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果不靠着她,用她吊着朱雀使,让他以为他能踩在我的头上当南疆的摄政王,我如何能让他老老实实的听我的话。”
他认真的道,“人其实跟驴子一样,总得有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否则还怎么往前赶。”
他又道,“你瞧瞧,你不也像一只驴子一样,被我的鞭子加胡萝卜赶到这里来了?”
“……”陆云卿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居然被人比作一只驴。
有她这般的驴吗?
陆云卿没好气,忍住脾气道,“慕南土司,我能不能跟你谈一个合作?”
“哦?”
“我知道你手里握着的东西极为要紧,只是你要杀人便杀人,我也没那般本事,真的能拦得住你毁天灭地,我只要你让大雍人全部撤出去,如何?”
陆云卿恳切的道,“我知道你将这婚礼当做一个诱饵,我也回来配合你了,也算是极有诚意了。”
慕南深深望着她。
陆云卿心口惴惴。
这位就是个疯子,疯子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
她才要说话,便听他道,“那你扮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