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写的?”
时隔已久,但桑衿依然清清楚楚记得上面的内容。她缓缓地,念出那上面最紧要的几个字――
“前日属地案件已真相大白,实属双亲拆散儿子与挚爱,将其配与他人。挚爱当夜于饮食内投入断肠草,全家俱死,凶手亦服毒自尽。唏嘘之际,心口如沸,思及你我若到此种境地,我是否亦会舍弃一切,踏上不归之路?”
听着她一字字吐出当初写给别人的情信,顾伏桦握着那个琉璃盏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他强自压抑心中的波动的暗潮,缓缓问:“什么时候写的?”
“就在......晋泽一家血案的四天前。”
“便是在出事之后,他出示官府的那封信?”
“是......”
“若我当时看到这封情书,也会相信你是凶手,不是么?”他的唇角凉凉浮起一丝冷笑,目光比刀锋还要锐利,“你自己亲手写下的书信,就是你最大的罪证。”
桑衿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自己亲手做下的事情,无力回天,她不想辩解,亦无法辩解。
暗夜深更,树影重重。月亮已经被云层遮掩,除了覆照在他们身上的灯光外,触目所及唯有一片黑暗。
顾伏桦手抚着琉璃盏,沉吟许久,才望着她缓缓开口,说:“你与晋泽之间的恩怨,我不便过问。你自己――好自为之。”
她抬头望着面前的顾伏桦,他在灯光下泠然生辉,光华流转,所以显得格外决绝冰冷。
她默然行礼,准备退下。
“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顾伏桦又说,“相比永昌公主和晋泽,还有一个人,你得放在心上——永寿宫中,今日有人传信给你,要你立即前往觐见。”
桑衿愕然,问:“现在?”
“今日天色已晚,明天吧。”顾伏桦望了窗外月一眼,说,“既然她有事找你,你近期大约也离不开禹城了,而且她将要托你的事情,必定与贵妃及永昌公主有关,所以我想你留在禹城接触此案,或许也有必要。”
“是。”
他用一双沉静而深邃的眼凝视着她,说:“最近贵妃动作频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皇后召见你,想必也是为了此事。”
桑衿默然点头,听得他又说:“望你有自知之明。若不能完成,可不必逞强,到时我自会出面。”
她依然点头,却倔强地说:“我会做好的。”
他唇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说:“不自量力。”
第二天一早,桑衿才刚起身,发现永昌公主府上的人就已经等在房门口了。名叫赵民的这位宦官一脸苦相,哀求道:“桑家小姐,您快着点儿,昨天公主说了让我来带您过去的,您就当救救我吧!”
桑衿看看天色,诧异地问:“公主这么早就过问此事了?”
“公主还未起身,但万一醒来便问此事呢?我就得赶紧带您进去呀,您说是不是?”
在赵民的哀求眼神下,桑衿不得不迅速洗漱,然后跟着他前往永昌公主府。
永昌公主府果然是金为栏杆玉为墙的地方,虽不如皇宫宏伟壮丽,但那檐头贴的金饰、花间避鸟的金铃,竹帘上用金银丝细致编制的花纹,种种都呈现出细微处的奢靡。
桑衿静立在永昌公主府的前院,等待着她的宣召。
清晨露水未散,头顶雀鸟啁啾。她正在看着,旁边有个还带着惺忪睡意的可怜声音传来:“桑小姐,你也来啦?”
桑衿转头一看,正是大理寺少卿。他垂头丧气地带着四个大理寺的小吏,和她打了个招呼后,一脸悲苦地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桑小姐,早膳用过了吗?”
“还没有。”桑衿瞄着他脸上五根手指印,淡定地说。
“我也是啊。”他觉察到了她的目光,只好悲哀地捂着自己的脸颊,说,“早上起床时动静太大,惊动了我家母老虎,结果......”
桑衿想起他朝中第一惧内的名号,只能笑而不语。
少卿自觉尴尬,又说:“她也是心疼我早早起床忙于公务,想要多与我厮守,只是不会表达,你说是不是?”
“正是。”桑衿正色说道。
见她肯定自己的妻子,少卿开心了,一回头看见一个侍女袅袅婷婷地提着食盒进来了,顿时更开心了:“太好了,咱还能先吃上早饭。”
那侍女抿嘴一笑,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面点和粥端出。少卿招呼大家一起坐下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