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嘿嘿一笑道:“那天正好我当差。”
婳棠便不大好意思:“怎么是你啊,你也不说一声。”
原来自己和凌玄的话,当时都被孟平给听到了吗?以后说话,再也不那么大声了。
孟平却神色微微一凛道:“你可知道,就是因为你说了那句话,太子殿下忽然就将水榭给点了。”
婳棠这才恍然,当初她被赶出宫门的时候,是听说宫里着火了,原来——是那处水榭吗?
她忽然又觉得太子很可怜,他是舍不得太子妃,所以才留着那水榭怀念的吧?可太子妃却恨那里,他——当时一定很难受吧?
当时自己也不知道是着了魔还是怎么的,竟然会忍不住大声说出来,却完全没考虑他的感受。
一种深深的愧疚让婳棠没有再提出离开,而是和发财孟平一起回去。
婳棠想要和凌玄道歉,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笨嘴拙舌,会不会说出让他更生气的话呢?
婳棠撑着下巴,在房间里发愁。
发财却是忽然塞了个果子在她口里。
甜蜜的感觉让婳棠眉眼微弯:“青果?”
发财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神让人有些心慌:“喜欢吃吗?”
婳棠点点头:“好好吃。”
发财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忽然在她面前跳舞,那是一段非常豪迈的舞蹈,虽然婳棠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却是本能觉得这应该是匈奴的舞蹈。
舞蹈大起大合,充满了野性的魅力,骑马射雕,各种动作都是匈奴那种彪悍的民族才会有的。
婳棠看得竟然有些呆了,觉得这个时候的发财不像是一个孩子,好像是一个顶天立地,非常有魅力的男子。
“看呆了,好看吗?”发财的脸不知道何时,那么近的凑近看她。
婳棠看着他的黑色瞳仁里,都是她的影子,心头忽然狂跳。
忙拉开距离,笑道:“挺好看的,你在——哪里学的?”
老实说,她不是没有怀疑了。
发财却坦然道:“主子,你对我这么好,我也不想再瞒着你,我是混血,我母亲是汉人,父亲却是匈奴人,主子,你会看不起我吗?”
婳棠这才恍然:“难怪,难怪你看起来,有点不像中原的人。”
发财傲然一笑道:“我比中原人看起来更阳刚吧?”
婳棠抿了下唇,蹙眉道:“现在匈奴和我朝关系紧张,你不会想——你为何会来到太子身边。”
发财郁闷地道:“不是你买了我吗?不然,我干嘛要来这个劳什子的地方?我不喜欢太子殿下——呜呜——”
婳棠一把捂着他的嘴道:“瞎说什么,发财啊,你什么都好,但是要管住你这张嘴。”
发财没有想平时一样顶嘴,反而笑着,深深看着婳棠道:“主子你对我真好,我知道你是真心关心我才会这么说。”
婳棠叹息道:“你知道就好。”
她想了想道:“不过既然如此,我们是不好在这里久住了,过了这几日,若是太子殿下没什么情况,你我还是住到外面去。”
发财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你只赶我出去住呢,你真的原意和我住出去?”
婳棠便笑:“我怕你哭啊。”
发财的脸红了一下,想了想又解释道:“其实我并不是经常哭的,我以前很讨厌喜欢哭的人。”
婳棠却没将他的话当回事,只觉得他是死鸭子嘴硬。
……
说也奇怪,婳棠那么说过后,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很平静,连王丕都不怎么管太子这边了。
婳棠就和孟平说她要找李冯蕴的消息,还是去外面住比较好。
孟平犹豫了下,也是见最近没什么事情,就说到时候和凌玄说说。
婳棠心里有些忐忑,但是,自己要离开,确实需要凌玄点头,也只能等着了。
孟平和凌玄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婳棠正在院子里和发财讨论酿的青果酒能不能喝了。
“应该差不多了。”发财神采奕奕。
婳棠却无语:“才几天啊,肯定不能喝。”
发财却从酒坛里用勺子舀起一点:“我尝尝。”
他喝了一口,唇角勾了起来:“好好喝。”
婳棠有些好奇,发财便将那勺子伸到她面前:“你尝尝?”
那里面,清凌凌的留着他喝过的小半勺酒,一股香气迎面扑来。
婳棠便伸出粉色的舌,好奇地舔了舔。
“好喝。”她眼睛发亮。
发财却笑了笑,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婳棠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这样的举动让发财呆住,婳棠看了他一眼,却好奇问道:“咦?发财你醉了啊,脸这么红。”
发财脸上有些挂不住,哼道:“我才不是因为这个——”
远远的,凌玄目睹这个情景,只觉得说不出碍眼,他还记得婳棠刚来的时候,懵懵懂懂,每天都不注意打扮自己,不抬头的时候,整个人都灰扑扑的,何时会有这样亮眼的样子,她那时候,总是用儒沐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何时会这么注意另外一个男人?
他虽然不可能和婳棠有什么,可是对于她这么花心的德行,也是分外看不惯。
罢了,她既然不识好歹,自己何必还要关心。
瘦不瘦病不病的,都与他无关。
凌玄撇开眼,冷冷地道:“既然她不愿意住在这里,便随她,以后她的事情,你自己做主便好,不必来回我。”
孟平张张嘴想替婳棠说句话,这么搬出去似乎是有些背主的嫌疑,可婳棠不是那样的人。
“殿下,属下和墨七共事这么久,很了解她,若她是一个捧高踩低的人,不可能千里迢迢来救你,还替您解毒,她现在要住出去,可能有什么不得以的苦衷,主子您可千万别误会她。”孟平嘴里发苦,小心翼翼替婳棠说好话。
凌玄不置可否,这时喜讯忽然来到,柔阳郡主又回来了。
凌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柔美端庄的女子,她抬眸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影子:“太子殿下,小女到了苏地,忽然想起若是这么走了,王丕要加害您可怎么办,所以直接调了苏地的士兵来保护您,这些士兵是我叔父管辖的,可以随便您差遣,我家的人已经飞鸽传书给我爷爷,很快他老人家就能给你讨回公道。”
“你都给兰陵王写了些什么,过来和孤说说。”凌玄淡淡笑道。
柔阳似乎受了惊吓一般,眼睛都瞪圆了,然后小心翼翼走到了凌玄的身边。
刚刚走近,他就闻到了一股香粉的味道。
凌玄忽然想起那天他抱着婳棠,她身上天然的海棠的香味,还有那温热柔软的触感。
眉头便轻轻皱起来,忽然有些怀念那张从来不施脂粉的脸。
柔阳坐在了他的身边,凌玄却淡淡别开目光,看向窗外,那纤细的身影已经不在梧桐树下。
她竟然这么快就走了吗?
柔阳咳嗽了一声,狐疑地问道:“太子殿下,可是在等什么人?”
凌玄被她拉回了目光,脸色有些难看:“孤不太舒服,柔阳郡主先说说情况吧。”
柔阳咬了咬唇,心里有些失落,刚刚他明明还对自己笑了,为何现在却有些凶呢?
可是,她一颗心都为他醉了,自然很快忽略了那点不快,轻声和凌玄说了起来。
柔阳郡主立了大功,凌玄晚上就请她共进晚餐,两个人用完饭,凌玄忽然“觉得自己的病好了点”。
于是,他提议和柔阳郡主一起散步,这件事情,自然很快传到了王丕那边。
王丕正在酒池肉林里玩乐,闻讯,酒也不喝了,有个美人过来纠缠,被他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地上,王丕的脸上全是凶恶的表情:“太子殿下好深沉的心思,竟然是想要搞死我!!若是让他告了御状,哪里还有我的好果子吃,我王丕,刚刚到江南的时候,那些奸商都敷衍我,不肯按照实际的收入缴纳赋税,老子卧薪尝胆,花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办法,才让这些人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将我奉若神明,那皇帝老儿知道吗?一个草包太子,也可以以后登基,哼,老子比他厉害百倍,却要在这里受鸟气。”
王丕大放厥词,人也快要气得七窍生烟。
旁边他的军师低声问道:“那都督您——有什么打算呢?”
见王丕还在犹豫,军师又道:“你是准备将一生的心血拱手让给什么都不懂的皇族,还是变得更强大,让任何人都只能听你的,而不是你听别人的?”
王丕沉吟良久,忽然狠狠一掌拍在了桌上,那黄花梨木的桌子,厚重无比,竟然被他一掌拍成了碎片。
只是旁边另外一位心腹却有些犹豫:“可是画舫主人的意思是让我们先不忙动手,要过个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