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挂在上面,双手应抓住绳索。
“可以飞啊!”
阿兰迅速得出结论,根本没觉得荒唐。
人世间怎么可能存在这种怪东西?
小姑娘就像是中了邪,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精力,还有满脑子的疯狂想法。从那天开始,阿兰上山下山总会捡些木头和铁钉,布料么就守在阿姊和阿妹身边要些边角料。
她在离家往上爬五里的地方,找到个土坑,常常趁人不注意就去了。在这个秘密基地里,阿兰会掀开布和纸往下跳,仅凭着两只手和石头把该紧的环节拧紧、该打牢的凹凸打牢。
春夏秋冬,风雨不改。
阿兰按照羊皮纸上描绘的机关图,一天一点点,有条不紊地组装这只器械蝴蝶。
“开玩笑当然是做了,它可以飞呢!”
她无数次这么告诉自己,终于在十五岁难念夏天造出了这只黑蓝相间的蝴蝶,名字是根据她生长的大山来的。
“南山蝴蝶!”
盛夏的夜里,阿兰趴在床底下借着烛火写帖子,她珍惜的人并不多。父亲和母亲,三个哥哥和两个姊妹,私塾的先生和总是给她开窗的几个哥哥。
她想邀请他们来看,自己是如何挂在南山蝴蝶上翱翔的。
小姑娘写完帖子便是头昏脑胀,浑身酸痛了,她迷迷糊糊中突然想起一件事。
“啊呀,方向还没定下来呢。”
阿兰吹熄烛火,枕着手写的邀请函谁去,心想着鸡叫了就起来。
当她披着夹袄出门时,太阳正从夜里出来,风还挺大的。阿兰裹紧衣服,一推开篱笆就看到阿妹蹲在地上,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好臭啊,去茅坑啊!”
“我怕黑,我去房里找你了,不在呢。”
阿妹奶声奶气说着,小小的身体扭啊扭,牙齿在打颤。
“你拉完了吗?别吹感冒了。”
“早就拉完了,阿姊,我拿纸。”
“还好意思说!笨阿妹。”
她于是脱了衣服,给阿妹披在身上。
“你裹着回去,要洗干净啊。”
“谢谢阿姊!”
阿兰离开家,抡圆了胳膊往山坡上蹬。
草甸坑坑洼洼的,一不留神就会踩到水,小姑娘爬到土坑的时候鞋袜已经湿透了。她脱下脚上的累赘,挽起袖子一把拉开黑布,只听得哗啦一声——
器械蝴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阿兰每每看到漂亮的它都会出神,然后憨笑着一脸骄傲地跳进去,绕上一圈后来到腹部。她蹲下来,两手分别穿入麻绳,掌心握住端口再用力一拉就背稳了。
“嘿咻。”
小姑娘站了起来,两手紧紧抓住沿边,脚拼命蹬着沙石。光是翻身站好就已经气喘吁吁了,她把头埋进脏兮兮的胳膊里蹭了蹭,兴致勃勃地朝山头走去。
阿兰站在风口,黑漆漆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抬眼时摸了摸油罐,低眼时收了收翅膀,听见木头和铁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笑开了。
“供能正常,组装正常。”
阿兰又往前走了几步,几乎悬空时一声慨叹,太阳和南山交相辉映真是美丽!她的心脏高高悬起又重重落下,待一阵疾风起时,朝那青翠的沟壑飞去。
“试飞咯!”
南山蝴蝶飞啊飞,直至消失在光影里。
“谁家死人了?”
“山坡那家!阿兰姑娘!”
“听说是想不开,跳崖了!”
“不可能,平日里挺乐呵的啊。”
那天正午,山里传来阿兰摔死了的消息,人们悲痛万分的时候却听得那家阿妹说。
“阿姊变成蝴蝶飞进一个黑窟窿里了,我洗衣服的时候亲眼看到的,飞得好高好高呢!”
从此,南山的人每到这一天,都会翻山越岭去找阿兰姑娘。
榕树天坑里,尖刀精密咬合的锥形擂台上,南山蝴蝶掠翅了。
咔哒,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