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江拎着酒壶越喝越愤恨,踉跄着到西厢庭院,看着那花苞满枝头冷笑出声。
“今年你是为谁开?”
他肩膀一沉,心脏猛地跳升,回头看是父亲在拍。
“父亲。”
徐老爷弯腰整理起缠绕井沿地红白绳结,淡淡地开口。
“听说你海边的生意做得不错啊?”
“是老伙计们教得好。”
“哼哼,不对。”
徐少江听父亲笑得怪,身上忽地起了鸡皮疙瘩。
“你运气好。”
“是的,若不是父亲给机会......”
“不对,不是我。”
徐老爷蓦地站起来,眼神空洞而声音颤抖,他上下打量眼前的年轻人直摇头。
“我以为没了你,月牙庄也能好好的,毕竟只是经营。但是这一年的天灾人祸多道不敢回想......粮田欠收瞒得住,工钱欠发拖得住,天大的窟窿借了官吏债也能堵住......可是没了运气,人再怎么努力也是做的无用功......我也找巫医了,他说井守月只认一人,但是喝井水再歃血能请邪神做功......一次两次还行,我的身体和你母亲的身体,实在是扛不住。”
“父亲是不是吃醉了?少江扶您回房休息吧。”
徐少江见父亲陷入谵妄,立刻伸手去搀。
徐老爷一把反握,盯着徐少江冷笑一声。
“你就当是为了宝珠。”
只听得水花声响,徐老爷把徐少江掀进井里。
“啊!”
追来的徐宝珠撞上这一幕,轰然摔倒在地,惊得泪水泫然而落。她猛喘几口气,连滚带爬到井边,两手颤抖着不敢去摸。
“父亲,怎么办......”
徐宝珠惨白的脸庞对着父亲,满是热泪的眼睛带着愤恨。
“贺大少爷还在庄里呢。”
“刚才的机会太好了,没忍住。放心放心,一切按计划进行。擦干眼泪继续陪客人,我和你娘知道处理。”
“你们说的,年末能在宫里过。”
“井守月保佑,见喜,见喜。”
这夜三更露水重,酣欢后的月牙庄一片死寂,人们像喝了迷魂汤一样各自回房紧闭门窗。徐家夫妇带着女儿宝珠围井跪坐,念着邪咒等巫医来,一直到天泛光亮也不见动静。
“通知了吗?”
“通知了,你娘亲自去的。”
“这老叫花子......现在怎么办?”
“他浮上来了,先把井封住吧。”
“好臭啊,快点吧。”
三人搬来一张木板把井口盖住,铺上碎石。
他们吃过早饭后在厅里等巫医的消息,直到太阳正毒时收到马夫来报,那里起了一场大火烧光了一切。
月牙庄的主人们面面相觑,哀声痛哭。
“少江坠井啦!”
徐宝珠大喊着,晕厥过去。
丧事过后便是喜事,月牙庄里七天来了七张重要的帖子,其中包含宫廷御宴。喜事过后便是丧事,月牙庄里七夜死了七个人,全部是投井身亡。
丧事过后又是喜事,喜事过后又是丧事,最后全没有了。
西厢的井怎么也封不住,神明吞啊吞啊。
见喜,见喜。
一轮圆月煞白,天坑中榕树夜沙沙作响,鸣泣这惨淡的过往。
一个穿红白长衫的公子撑着伞,慢慢登上台面,它身形高大而模样俊朗,黑发束起佩戴白玉兰小冠,眉眼生得英气逼人。
这妖怪站到青蛇对立面,颔首算是行礼,后自报家门和姓名。
“月牙庄,徐少江。”
青蛇微微蹙眉,这是......
“或者叫我,井守月。”
半神,它们生于各家各户的井中,要么赐福要么夺命,全凭主人家定正邪。月牙庄上百口只剩下一个宝珠,她疯病难愈一直住在庵里,今晚断气就要投胎。
徐少江赶着轮回才抢下这一局,心想着打擂求死,下辈子还住她家井里。
“你想,以命换命吗?”
正前方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引力,青蛇被迫仰头。
巨大的月亮闪成红,鼓动着她的心跳越来越快直到悬停,妖瞳瞬间溃散。
“见喜,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