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她还以为他永远都是那么的冷静。
但那次她没能帮上他,她见到那弟弟秦元松的时候,秦元松早就死了。
他再次恳求她去救另一个人,他的侄子秦怀朗。
她没见到秦怀朗,因为来报的人说,秦怀朗万箭穿心,尸体早已破败不堪,没有施救的可能了。
看着他像是突然老了十岁的模样,她很心疼,却也无能为力。
五月十九,她又见秦渊,这次还是使用“三件事”。
接下来的几个月,她看着他逐渐憔悴,生出白发,她想安慰他,好像又没办法安慰他。
听下人说,那一战秦家几乎死绝了。
是啊,若不是死绝了,他们叔侄二人怎么会想出那么疯狂的计划。
她跟秦渊的关系很奇妙,其实她能感觉到,感觉到他对自己其实没有表面的那样无情。
一日,她将他堵在祠堂里。
质问他为什么不接受自己,秦渊开始避而不谈,在她的再三攻势下,他才开口。
他说,她应该多出去走走,见见外面的人,他年岁太大了,不适合她。
她是这么回答他的,她说,她就是喜欢年纪大的。
秦渊喟叹一声,“你知道这里一共有多少个人吗?”
绮翎扫了眼面前密密麻麻的牌位,摇摇头,“不知道。”
“一百八十五个,这里的每一个都是秦家的至亲骨肉,其中就有我的儿子,秦家的人几乎都在这了。”说道这,秦渊捏紧手心。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谁都不知道放在这的第一百八十六个是谁。”
“秦渊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绮翎咬了咬牙,怒视秦渊,“你就想用这个理由打发我?”
“现在我就告诉你,哪怕你是第一百八十六个,我也不后悔,我的父母从没告诉过我,还没开始就放弃。”
“人生下来都会死,我也怕生死,但我不想因为怕生离死别就错过你,你到底明不明白。”
绮翎的这个直拳打的秦渊发懵,最后他怎么走出祠堂的都忘了。
但,即使绮翎打出了直球,秦渊也没有接。
后来秦良问秦渊,问他为什么不接受绮翎。
“大哥为何拒绝绮小姐,可是有什么顾虑?大嫂过世多年,你早该找个人了。”
秦渊垂眼看手中茶杯,“她还年轻,我怎能害她。”
“你们虽然年纪相差,但也算不得害吧。”
“五弟,我身体快不行了。” 秦渊放下茶杯,神情严肃地对秦良说道。
秦良闻言大惊,“怎么会。”
“这是真的,早年留下的后遗症,年轻的时候没显现出来,上了年纪通通显现了,年轻的时候受了那么多伤,哪能没事呢。”
果然,这次谈话后,秦渊的身体愈发不行了,日日汤药相伴。
苍鹄大军压境,秦怀宁从京都千里奔袭而归,秦渊倒下是在秦怀宁上战场后的一个月。
秦怀宁收到消息匆忙而归。
不过一个月不见,秦渊面容憔悴,老态清晰。
房内,秦怀宁握着秦渊的手,眼眶含泪,“伯父……你…”
她难受得说不出完整一句话。
最后还是秦渊反过来安慰秦怀宁。
“生老病死,物理常情。”
理是这个理,但关乎至亲,再有理也没办法坦然接受。
“秦家需要您,宁儿也需要您,您别离开我。”秦怀宁甚至不敢看秦渊,满目红意。
她是带着满身仇恨重生,若不是有伯父在,有秦家在,她恐怕会做出毁天灭地的事。
伯父于她是定心丸,是让她回到人间的纽带,若不是有伯父在,她只怕早已化身修罗,大周将血流成河。
“宁儿长大了,可以撑得起秦家了,秦家军交给你伯父很放心。”秦渊怜爱的抚了抚秦怀宁的头发。
听到这话,秦怀宁心口的肉像是被割掉了一块,痛得她几乎要窒息,是从未有过的痛感。
但她知道,伯父真的要离她而去了。
没有任何挽留的余地。
眼中水光弥漫,晶莹滴落。
“傻孩子哭什么,别哭,往后你就是秦家的当家人了。”
“你要谨记秦家家训,卞州是大周的一道防线,你要为大周的黎民百姓守住卞州,不要让百姓流离失所。”
秦怀宁颔首。
叔侄俩密谈半个时辰后,秦渊便故去了,享年四十三。
秦渊给绮翎留下了一封绝笔,让秦怀宁转交给绮翎。
绮翎看过那封信后,失声痛哭。
信中,只有寥寥几句,一眼可看尽。
秦渊的丧礼办完之后,绮翎向秦怀宁提出辞行。
“为什么要走?”秦怀宁问。
其实秦怀宁多少也明白,但她还是问了为什么。
“卞州没了他,便不再是我的归处了。”绮翎答。
她仰望天际,喃喃自语,“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绮翎亲启。
自有明月照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