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玄衣根本没有意识到,妘扶桑那句「北幽战侯身上的剧毒已解,可当真?」是什么意思,所以,她也没有回应,而冥北幽完全当妘扶桑是透明的,也没有任何回应。
倒教姒玄衣有些猝不及防,早知这家伙冷淡,没想到还能冷漠到把人家一囯王储的话当做耳旁风的程度。
忍不住侧目,看了看冥北幽,道:“扶桑公主,汉丹城乃夏后皇朝的领土,要宴请,也是孤做东。”
冥北幽闻言,轻轻点了点下颌,吩咐身边的子狐去做准备。
“帝姬。”妘扶桑看着冥北幽,仿佛冥北幽的冷漠根本无所谓,眼神中反而带着无尽的痴迷,还有无限的期待与欲望,在她眼中,姒玄衣好似根本不存在一般,说道:“领土虽是夏后皇朝所有,但母君吃不惯他乡之食,所以自己带了王都的庖丁厨娘,还有有虞国王宫的特色食材,方才已经着人准备去了,这膳食做到一半停止,也只能丢弃,岂不浪费?不如午膳由我有虞国请客,晚膳再由帝姬安排,你意下如何?”
说罢,她冲着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很知趣地告退。
姒玄衣将一切都看在了眼底,妘扶桑只怕是让侍女去通知有虞国女君,她这位九州帝姬也在此,若是回避不见,反倒是有失礼仪。
想到她方才那番话,不禁蹙了蹙眉,妘扶桑不动声色便将这等越俎代庖之事,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还真是有恃无恐,毕竟她虽为九州帝姬,却不是人皇,不可因为食物一事便下令,强迫方国之君对她的令旨唯命是从,更不能当众说,将有虞国正在做的食物丢掉,这种行为在当下可是失民心的大事,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被九州万民的吐沫星子给淹死?
再者,同在汉丹城城主府,她也不能拒绝妘扶桑的邀请,哪怕明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然扶桑公主坚持,那孤便依了你这一回。”姒玄衣也不恼,而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上,对妘扶桑施以了「恩赐」与包容的态度,妘扶桑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却又不敢发作。
“多谢帝姬赏脸,请。”妘扶桑面带笑意,目光从姒玄衣身上再次移向冥北幽。
因为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把姒玄衣当回事,她的目标,是冥北幽。
既是冥北幽心中没有她,她也不会放弃,即便最后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
萧祖偃作为东道主,将宴会场所设在城主府正殿,没有外人,因为姒玄衣下令,她是出来历练,行踪不宜外传,他便不敢去通知城中各大家族。
姒玄衣看见主位上摆着两张一模一样的金丝楠木椅座,十分威严阔气,两侧一边两张副椅座,应该是为冥北幽和城主自己,还有王太女妘扶桑与二公主妘遥准备的。
随即,有虞氏的女君也来了,浑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威仪,还有那一步一行间彰显出来的气度与贵族威严,更是让人不容小觑,明明年近四十,还生了四个孩子,那容貌却依然娇花照水,那皮肤好似能掐出水一般,活像是个双十年华出头的姑娘。
只见女君在妘遥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登上主位。
“欢迎有虞国女君来我夏后皇朝做客,有失远迎。”姒玄衣也刚好在冥北幽的陪伴下,踏上主位,尚未入座,伸手礼让,道了声:“女君,请。”
女君微微点点头,启唇道:“帝姬,请。”
言罢,二人一同入座。
从国与国的角度来说,姒玄衣为君,女君为臣,二人本不该平起平坐,但论身份,姒玄衣只是个公主,女君却是一个国家的王,且又是长者,平起平坐也算是合理的安排。
姒玄衣心中有些狐疑,这到底是萧祖偃的意思,还是女君的安排?
这第一场,她好像就输了半招,主要是因为她没想到妘扶桑会跟在冥北幽身后,从而发现了她的到来。
有虞国这位女君看似亲和,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她的威仪,心思缜密,果然不甚简单!
“臣女参见嫡公主。”妘遥上前,恭敬地施了一礼,“见过北幽侯。”
冥北幽轻轻点了点头,转过身,拱手以礼,“见过女君。”
女君看了一眼冥北幽,道:“北幽战侯客气,孤不请自来确实有些冒昧,不过事出有因,还望北幽战侯回去之后,替孤向人皇解释一番。”
姒玄衣闻言,目光骤然冷了几分,这有虞国女君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带着军队擅自驻扎在她的封地,竟还要冥北幽替她传话,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帝姬。”女君的目光又看向姒玄衣,优雅地扬了扬唇角,意味深长地说道:“多年不见,倒是长大了不少。”
姒玄衣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这女君,明明来者是客,却并无一点拘束之态,反倒是将姒玄衣看作晚辈,不亲不疏,倒也是情理之中,可这汉丹城到底是她的封地,此刻姒玄衣心里的感受,就好比一个身份贵重的富豪来她家做客,还有点反客为主,让她心里不太舒服。
“母君,因为刚一返朝便匆匆出来捉拿贼子,儿臣还有一事尚未禀明。”妘扶桑就坐在女君左手边第一个座位,急忙起身开口禀道,“大巫所言的人间圣贤,便是帝姬,是她唤醒了小神麒。”
“当真?”女君闻言,陡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急急上去,一把抓住姒玄衣的手,双目泛着异彩,激动不已,“没想到,竟然会是你!”
姒玄衣面色微怔,身形一僵,方才还不将她当回事的母女,一转眼又这般热情,到底意欲为何?
“女君,是扶桑公主言重了。”她一抬眸,眼底的冷意更甚,她极其不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方才女君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在挑衅她的威严,离得如此近,若是女君对她起了杀机,那她岂不是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思及此,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望着面前的女君,道:“所谓麒麟,雄性称麒,雌性称麟;既然那神兽麒已认孤的父后为主,这人间圣贤,理当是孤的父后,当今人皇。”
“是、是,孤失礼了!还望帝姬勿要怪罪。”女君见姒玄衣表情冷淡,自觉方才唐突,面上带着几分尴尬,忙道,“小神麒既然认了大王为主,你作为唤醒牠的人,也是吾有虞氏一族的有缘人,那神兽蛋乃吾之一族历代先祖传承下来之护族神物,一千五百年为一个轮回,若非是帝姬,那小神麒定然会夭折于蛋胚之中。”
“孤亦不知,为何那神兽蛋在孤手中会诞生出小神麒,但牠的的确确是认了当今人皇为主。”姒玄衣对于女君忽然转变的态度,很是不自在,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目光太过灼热,反倒令她的后脊梁凉飕飕的,索性就无辜地耸了耸肩,将一切都往自家老爹身上栽,“依我大夏国钦天司司正大人所言,当时孤的位置离父后并不远,兴许是沾染了人皇气息,才救了牠的性命也不一定。”
这有虞氏一族,先是让九州三千列国将她看作人间圣贤,如今又说她与有虞氏有缘,谁知道这有虞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反正将来要是女君去找老爹求证,老爹也定然不会拆穿她的。
“帝姬言之有理,这九州大陆的人族皆是炎黄后裔,得先祖们庇佑,熙熙攘攘,繁衍绵延。”女君一番话,拉近了彼此的关系,笑容更亲切了几分,“人皇为人间共主,一缕气息也足以让精怪们化为人形,受益颇多,对神兽也十分有益,许多事皆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若是帝姬有时间,定要来有虞氏做客。”
“有虞氏传承数千年,强者如云,底蕴深厚。”面对女君的热情相邀,姒玄衣也没有理由一口回绝,浅浅一笑,说道:“若是有时间,孤定会亲自前去拜访女君。”
“好!好!瞧瞧孤一激动将正事忘了去,孤从有虞国带了好些美味,帝姬定要一起品尝一番。”女君转身,表情肃穆,十分威严地朝着近侍吩咐,“传膳!”
席间,女君一直在与冥北幽谈论一些旧事,冥北幽也有问有答。
姒玄衣也确实饿了,自顾自吃了些食物,目光流转间,总能与女君四目相对,女君眉目间尽是温和,一点架子都不曾显露过,这与她们初见时的感觉,大相径庭。
姒玄衣心里总觉得这事儿很是蹊跷,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
兴许在她的认知里,一个女尊的方国国主,应该是比男子更加威严,不然如何镇得住在体力和武力值上都胜过女子的男人们?
可她这一副和颜悦色的态度,实在太诡异,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妘扶桑那句话:大巫所言的人间圣贤!
*
撤宴后。
女君说有事相求,便借了萧祖偃的书房,姒玄衣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公主,也不方便去与女君商谈事项,萧祖偃便安排萧家的两位嫡出小姐,萧芙、萧萌作陪,来到园子里散步,消食儿,同往的还有妘扶桑和妘遥。
“帝姬,你给臣女的感觉,与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萧家大小姐萧芙,生得凤眼含春,长眉入叠,嘴角含着笑意,约莫二十二、三岁的年纪,甚是貌美,看她挽着妇人的云鬓,该应该是已嫁做人妇,恐是萧祖偃临时抱佛脚,接回来专门接待她们的。
只是奇怪,为何不见萧祖偃的夫人?
“是呀!”三小姐萧萌,衣衫飘动,身法轻盈,一张小脸儿清丽秀雅,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倒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说话时也带着几分率真,“外界传闻,嫡公主可是个……”
“萌儿!”萧芙闻言,面色顿时一白,一把拉住自家妹妹,“休得无礼!”
姒玄衣看了看萧家姐们二人,这萧芙倒是个通透的人儿,所谓长姐如母,遇上个这么率直性子的妹妹,平时怕也没少操心吧,旋即,浅浅笑道,“无碍。”
她若是神色稍有变化,这萧家只要是要遭灾了。
萧芙一脸煞白,满眼的抱歉,上前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感蒙帝姬不罪之恩。”
姒玄衣淡淡应了一声,见妘扶桑与妘遥一直跟着自己,前面便是自己的住处,荷塘上还有一处凉亭,水面微波粼粼,倒也惬意,道:“你们先下去吧,孤与扶桑公主有几句私事详谈。”
“诺。”萧芙施了一礼,“臣女去为帝姬,还有二位公主沏一壶茶来。”
“好,有劳萧大小姐。”姒玄衣说完,朝着那凉亭而去,妘扶桑也带着妘遥跟了上去。
“长姐,你为何要凶人家?”萧萌见姒玄衣三人走远,这才撅着嘴,埋怨道。
“你还说!”萧芙一脸怒意,横视着这个没脑子的妹妹,教训道:“你这张嘴,早晚会毁了萧家,看我一会儿不跟父亲,你方才险些得罪了帝姬去!”
“我怎么了,哪有得罪帝姬。”萧萌见自家姐姐那么凶,还严厉地训斥自己,完全不知道错在何处,心中委屈不已。